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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文夫人心事重重,处处有难言之隐,亦不方便,那么,只余世真一人了。

  于世真一看就知道胸无城府,天真无邪,好出身,有点懒的女孩,与世无争,自然不知人间险恶,不知不觉,就保存了纯真,人如其名。

  要套她说话,易如反掌,胜之不武,余芒也不想以大压小。

  余芒一直觉得是这个故事找上她,而不是她发掘了这个故事。

  那么,就顺其自然,让它按步就班地发展下去好了。

  余芒正在沉思,方侨生的长途电话找。

  她声音重浊,“余芒,替我找快速邮递寄国货牌感冒药来。”

  “喂,你有的是秘书。”

  “秘书不是佣人。”

  “哦,朋友则身兼数职不妨。”

  “不要趁我病取我命。”

  “我马上同你办。”

  “余芒,还有一件事。”方医生吞吞吐吐。

  太阳底下,莫非还有新事。

  “余芒,我在会议中碰见一个人。”

  余芒即时明白了,心中十分高兴,以方医生的智慧眼光,这个可能是真命天子。

  她说下去,“原本过几天就可以回来,现在的计划可能有变。”

  余芒不是一个自私的人,“没关系,我虽然需要你,但是我看得开。”

  “那么,”侨生咕咕笑,“我先医了自己再说。”

  余芒微微笑。

  立即穿衣服替侨生去买药。

  在速递公司办事处,碰到文太太在寄大盒大盒的包裹。

  遇上了。

  故事本身似有生命,自动发展下去。

  余芒过去招呼长辈,“文太太,你好。”

  文太太转过头来,先人眼的是一件鲜黄色伞型大衣,去年思慧来看她,穿的便是这种式样的外套,一般的巴哈马黄,夺目非常,睹物思人,文太太悲从中来。

  过半晌,她才懂得说:“啊,是余小姐。”

  怪不得都说伊像思慧,可是人家的女儿比思慧乖巧百倍,也难怪,人家有家教,人家的母亲一定贤良淑德。

  两人分头填好表格,文太太见余芒只寄小小一盒东西,便顺手替她付了邮资。

  作为独立女性多年,余芒甚少有机会受到恩惠,极小的礼物,她都非常感激,不住道谢。

  文太太见余芒如此可爱,忍不住邀请她去喝一杯茶。

  余芒亲亲热热掺着她的手臂过马路。

  文大太轻轻说:“我就要走了。”

  余芒只能点点头。

  文太太也觉得余芒亲切,她与思慧,见面不过冷冷,心中尚余介蒂,思慧动辄给脸色看,母女亲情,一旦失去,永远失去,误会冰释,只是小说里的童话,思慧对她,还不如一个陌生女孩来得亲热。

  思慧折磨她,她也折磨思慧。

  余芒转动着面前爱尔兰咖啡杯子,说道:“到了外国也可以时常回来看我们。”

  上回思慧来到,好似要同她透露或是商量一些什么消息,结果什么也没有说,见到继父,反而和气地客套一番,思慧的道理一向分明,只恨母亲,不恼他人。

  文太太忽然掏出手帕拭抹眼角。

  余芒讪讪地低头,假装没看见。

  只听得文太太哽咽问:“余小姐同母亲,无话不说吧。”

  “哪里,我一个月才见她一次,如在外地拍外景,可能还碰不到,我有话,都到一位心理医生那里去讲。”

  文太太没想到会这样,倒是一怔。

  余芒似自言自语,实则安慰长辈,“父母同子女没有什么话说,亦属常事。”

  文太太仍然心酸不已。

  过半晌,她说:“思慧不原谅我。”

  余芒只得清心直说:“有时候,该做什么,就得做什么,当然希望近亲谅解,如不,也无可奈何。”

  文太太不语,这女孩如此说是因为她并非文思慧。

  她抬头,“余小姐,有些痛苦,是你不能想象的,我不得不有所抉择。”

  “我明白,”余芒忽然大胆地伸出手去按住文太太手臂,“你开始怕他,你甚至不能与他共处一室,实在不能活着受罪,看着自身一日日腐败。”

  文太太脸色煞白,“你怎么知道?”

  余芒掩住嘴巴,真的,外人从何得知这种私事?

  “我只与思慧讲过一次,”文太太失措惊惶,“思慧拒绝接受。”

  余芒忽然又说:“不,她谅解,她明白。”

  文太太瞪着余芒,慢慢了解到这可能只是余芒的好意安慰,这才叹息一声。

  可是余芒真正有种感觉,文思慧终于原谅了母亲。

  “思慧没有告诉你她不再介意?”她问文太太。

  文太太起疑,“你几时见过思慧?”

  这下子余芒真不知如何作答,过半晌她才老老实实说:“文太太,我从来没有见过文思慧。”

  文太太合不拢嘴。

  余芒又何尝明白其中所以然,感觉上她岂止见过思慧千次百次,她与思慧简直似有心灵感应,她才是世上最明白最了解思慧的人。

  但事实上余芒根本没见过思慧,她甚至不知道思慧面长面短。

  文太太奇道:“你竟不认识思慧?”

  余芒问:“你有没有她的照片?”

  文太大连忙打开鳄鱼皮包,取出皮夹子,翻开递给余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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