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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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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下午,刚停好车子,推开车门,忽然有人自行上车,一个坐他身边,另一个坐在后座。 两人身手敏捷,千岁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按在座位上,后边有人用硬物指着他后脑。 “开车,照华南路直驶。” 千岁回过神来,他轻轻说:“先生,你们认错人了,我叫王千岁,与你们一向没有纠葛。” “王先生,我们也是听差办事,开车。” 千岁知道他们敲晕了他,一样可以把他带走,届时,头上还多一个瘤。 他只得强自镇定,朝华南路驶去,到达僻静小路,大汉命令他停下,立即另外有人来拉开车门,叫千岁下车。 “王先生,这边。” 大汉指向停在路边一辆黑玻璃窗大车,示意千岁上车。 千岁忽然想起母亲,心中恐慌,双腿发软。 大汉拉开车门,他进后座,发觉有一个中年男子已经坐在车里。 他神情亲和,一脸笑容,“你好,千岁,可是喝青海啤酒?”对他的嗜好了如指掌。 司机递上啤酒花生。 车厢宽松舒适,面对面两排座位,像个小型客厅。 “千岁,我是一个有话直说的人,我想与你合作做生意,听涤衣街及木兰路的行家说:你为人可靠负责,胆大心细,正是我想罗致的人才。” 中年男子五官端正,修饰整齐,口气斯文,口口声声说做生意,千岁略为放心。 他看着中年人,待他说下去。 “很好,你不爱说话,实不相瞒,我最怕多话的人。” 千岁点点头。 “千岁,你每晚走岭岗,据我手下说,你只载人,全不载货。” 千岁明白了,他轻轻说:“我王家只会规规矩矩做人。” 中年人笑,“我也姓王,你叫我王叔好了。” 千岁发觉大房车在市郊缓缓兜圈子。 “千岁,每晚你替我带一箱货物上车,你如常驾驶,到了站头,自然有人接应,半年之后,你会有能力自置楼宇,做一门生意,发展才能。” 千岁仍然不出声。 “你心里在想,这是什么生意?我可以告诉你,世上无所谓合法或非法生意,生意就是生意,我与人互相利用,彼此都有益处,你已经廿多岁,也该想想前程问题,你不能一辈子做夜更司机,这条路你也走腻了。” 千岁诧异,他从未试过与说服力如此强烈的对话,一直以为江湖客是粗人,他错了。 王叔亲切地说:“你走的路通向死胡同,快快另找出路,三年后岭岗地下铁路通车,你们通统要转行,届时你已老大,怕不容易找到新职。” 千岁看到他,这王叔连他几岁都一清二楚,每句话都说到他心坎里去。 “你还有寡母需要照顾,手边宽松,替她雇个帮佣,苦了一辈子,也该松口气。” 千岁忽然泪盈于睫。 “每天晚上,我会派伙计上车放妥货物,到了岭岗,又会有人取回货物,你毋需知道货物在什么地方,你如常开车即可。” 交接如此简单便捷,可见这个集团经验老到,办事精密,已有一套规矩,他们经营肯定有一段日子了。 看样子,这王叔不过是一个中层人物。 那合作建议是如此吸引。 “拥有积蓄,人就自由。” 千岁发觉他在郑重考虑,不由得汗流浃背。 “每走一次车,我会把这笔数目存到你名下,户口在美国西雅图国家银行。” 王叔给他看银码及户口号码,呵,数目宠大。 这时,王叔忽然这样说:“做得好,在集团会有升职机会。” 千岁忍不住骇笑,王叔说得好,这也是生意,分明是间大机构,自然有晋升机会。 “千岁,不要放弃机会。” 千岁终于开口,“暴利生意,不适合我。” “你有一天考虑的时间,如决定加入我们,可在车头放一个暂停载客牌子。” 车子停下,司机开门给他,放他下车。 整个过程像电影里一段剧情。 回到家里,千岁扬声叫母亲,没人回应,他心头一紧,慌张起来,一路叫着进母亲寝室。 只见母亲躺在床上,脸色青白,揪着胸口。 她已不能说话。 千岁立即叫救护车。 临急找三叔,住宅与手提电话都无人接听,大伯已经回乡,金源自顾不暇,千岁从未试过如此苍凉。 公立医院大房间里躺着数十位病人,半数以上痛苦呻吟,像人间炼狱。 千岁忽然镇定下来,同医生说:“我要转私立医院。” 当值医生说:“病人轻微中风,需做心脏手术。” “我明白。” 他跑回车站,把“暂停载客”牌子竖起。 他另外写了一行小字:“家母入院,需要急用。” 一杯咖啡时间回来,字条已经不见。 千岁上车,发觉车底煞车掣上有一只信封,里边放着一叠黄色现钞。 千岁伏在驾驶盘上,深深悲怆,世上原来没有歧途,只有唯一的路。 他知道母亲手上还有一点点钱,那是寡母用来防身,断然不会轻易取出乱用,他为人子,应负起人子责任。 千岁刚好来得及到医院办理手续,他与专科医生商量过后立刻决定做手术,一次过付清费用。 以后,即使要他用一条右臂来换,在所不计。 母亲苏醒,仍然无力言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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