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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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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说:“那时我父亲一定要南下,长辈都反对;好端端离乡背井,连根拔起,这是干什么?后来,才知道家父有判断能力。” 千岁妈点头,“不过,新移民家庭十分吃苦。” “不久也学会一口粤语,同小广东一样。” 千岁妈转过头来,“千岁,你载我们去走走新罗湖桥。” 千岁连忙答应:“明白。” “千岁黑黑实实,像广东人。” “现在哪里还分什么省什么县,都是同胞。” “你还记得寄包裹岁月吧,猪油白糖最受欢迎,每家杂货店门口都贴着‘代寄包裹’字样。” 三叔微笑。 这时候客厅墙壁上忽然出现一圈光影霍霍乱转。 千岁妈嘀咕:“对面有顽童。” 三叔童心突起,“来,千岁,我们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他们进房去抬出一面穿衣镜,搬到露台,把大镜子对牢对面,刹那间把小小光圈折射过去,强烈百倍。 千岁哈哈大笑。 三叔也笑,“叫这班顽童三天睁不开眼睛。” 他们又把镜子抬回寝室。 稍候他告辞去邓家上班。 千岁说:“三叔一直没有结婚。” 母亲不出声,过一会儿才答:“他眼角高。” “是为着方便照顾我们吧,他怕妻子小器,离间我们叔侄感情。” “他又说他没有资格成家,单身没有负担,做人简单得都多。” “三叔老来会否孤单?” “有没有子女,老了都一个模子,千岁,将来,你以自己家庭为重,我不要你为迁就老妈而迟婚。” 那天晚上他没睡好,第二天上完课接孔自然回家吃饭。 千岁妈一打开门,意外之喜,她第一次看到千岁的朋友。 两人长得竟那么相像:一般浓眉大眼,同样穿白衬衣卡其裤,一般背着书包。 千岁妈以为他俩是同学,好学的女孩总错不了,她一点也没有时下少女染金发跻高跟拖鞋那些陋习。 她喜心翻倒,也不故作镇定,忙不叠招呼贵客,介绍家人给她认识。 蟠桃斜眼看着孔自然:唏,清汤挂面,幸亏抹了一点口红,否则像农民,背帆布书包,穿斜布裤子,朴素过头。 但不知怎地,她看着自己的大花皱边裙及凉鞋,突然觉得夸张。 幸亏今日两个孩子才是主角,谁也抢不了他们锋头。 孔自然一见幼儿,哈一声说“以往我看杨柳青年画,只想,世界上哪有如此可爱胖婴,今日看到这一对孖子,才知道完全写实。 千岁咧开嘴笑,不愧是读书人,称赞人也那么含蓄动听。 吃完饭留下礼物,孔自然告辞,千岁送她出去。 他说英语:“菜式简单,叫你见笑。” “鸭汁云吞令我回味无穷。” 千岁忽然轻轻说:“我是一个夜更司机。” 孔自然转过头来:“我是英语教师。” 千岁讲得更加明白一点:“你不嫌弃我。” 孔自然微微笑,“来历不明的弃婴仿佛是我呢。” 千岁缓缓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刹那间,历年来委屈无奈像是在这一刻得到申诉,他心境忽然平静下来,呵上天待他不薄。 自然闲闲说:“你母亲的男友对他十分体贴。” 千岁莫名其妙,“家母没有男伴。” “那个无时无刻不静静看着她的中年男子,他理平顶头,穿黑衣黑裤。” “那是我三叔,先父的亲兄弟。” “呵。” 千岁却不介意,“你看出来了。” 孔自然尴尬的笑。 “三叔真情流露,这些年来特别照顾我们母子。” “你猜,你妈妈知道他的心思吗?” “家母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我想,她这生也不会知道有什么异样。” 孔自然像是有话要说,但轻轻打住,他们北美长大的人,虽然爽直,但不至无礼。 千岁却这样回答她:“家母是真的不知,并非大智若愚。” 自然点点头。 送走女友,千岁回家,大伯与三叔聊得起劲。 “…你以为陆地凶险,海上更加可怖,今年二月,海盗在八号货柜码头起卸区,劫商船,掠货二十多万,去年三月,贼人持刀洗劫沙洲油船十多万,八月又劫舢板,渔民受伤垂危。” “盗贼如毛。”三叔叹息。 金源说:“这叫做杀头生意有人做,也有抢匪身中警枪当场倒毙。” 看到千岁回来,大家注意力转向他,“女朋友走了?” 蟠桃酸溜溜说:“很好呀,斯文,白皙,有学问。” 千岁亦觉满意。 三叔看着他,“千岁,齐大非偶。” 蟠桃频频点头。 大伯解围,“千岁喜欢谁我们也喜欢谁。” 金源问:“她能做饭吗,会带孩子否、可知生活艰难?” 千岁微笑。 蟠桃搭嘴:“洋人说的啊,当一件事好得不象真的时候,它大抵也不是真的。” 千岁妈替儿子抱不平:“王千岁配得起任何女子。” 千岁本来平和情绪给他们七嘴八舌激起涟漪。 他走到露台去吹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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