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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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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找他。” “还没找到?” 小胡又振作起来。 维元笑:“你呢?” “我并无固定女友。” 维元轻轻说:“我有一个表姐,与男友同居三年,那人对别人也那样讲,回来就把她送走,追求新人去。那人之心可诛。” 维元叹口气,“我们回去吧。” “王维元,”他把电话给他:“我们改天再约。” 回到停车场,维元打开车门,有人叫她:“维元。” 维元一惊,抬头看见一头白发,更加失措,她掩着胸口“维元,是爸爸。” 可不正是她父亲,相同年纪,类似身材,不过更加憔悴。 “你为什么不回我电话?” 维元答:“我时间紧凑,工作忙碌。 他上车坐到维元身边:“我有要紧事。” “爸,你有话请说。” “维元,我听说施国礼追求你。” “没有的事,什么三姑六婆散播谣言。” “维元,爸有一事求你:我有一宗生意,只有施氏可以帮我,你得为我说项。” 维元看着她父亲,心里突然充满厌恶,可是脸上却泛起笑容:“我不认识施君。” “维元——”她推开车门,示意父亲下车,“我帮不到你。” 王先生看着女儿,明白了。他缓缓下车,本来已经可以退休享清福得他此刻为着应付新太太新子女不得不重出江湖。可是他的竞争能力已经大不如前,处处碰壁,回到家里又不能诉苦;二任妻子不过比他长女大几岁,一早摆明车马只能共富贵,不可共患难。 一日他倦极下班,回到家中,一脚踏在小儿的玩具救火车上,一滑,向后倒去,后脑碰在地上,若不是铺着地毯,早就一命呜呼。都是他自己该死,咎由自取,该退时不退,凭什么叫维元帮他。即使维元一句话,帮他解了困,维元也要付出代价。 维元看着父亲背影,冷笑一声,驾车回家一路心思起伏,她拨通胡少彬的手提电话:“王维元想找胡少彬跳舞。” 胡少彬又惊又喜,立即抓紧机会:“今晚八时,我来府上接你,记得穿跳舞裙子。” 推开家门,母亲在偏厅等她,“给你做了新鲜糖藕。”维元用乌木镶银筷子夹起一块,咬一口,藕断丝连。 “你父亲找你,有事相求。” “见到他了,我已即时回绝。”维元妈不出声。 “叫他小老婆去好了,上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施某不答应还好,一旦应允,手就会搭到我腿上,我挣扎至今日,每天工作十四小时,还需出卖肢体,天地不容。” 维元妈点点头。 “我约了人。”维元去更衣。 维元仍然生气,“他开口时也不想一想,一个人只看到他自身利益,真自私。” 维元妈忽然说:“施国礼应当自发自觉。” 维元大声笑出来:“施又不是昨日出生,他也是一只老狐狸,他会自动献身?他等着羔羊送上门去,”她哼一声,“不过,我不是羔羊。” 维元妈笑了。 “妈妈,我们的钱够用吗?” “量入为出,无后顾之忧。” “那么,叫那两个老男去死吧。” 维元换上纱衣裙去跳舞,小胡准时来接她,买了热狗和冰淇淋苏打给她果腹,摆明经济有限,他收入远低于她。 热狗里放了许多洋葱,味道奇佳,可是吃完一定口臭,他俩互相呵气,以图熏坏对方,不费分文,娱乐无限。 维元问:“跳舞地方不多,去何处?” 他载她到郊外一间平房,门外张灯结彩,分明举行私家舞会,入场券一百元一位,酒水另计,气氛十分热闹。 维元象是突然年轻十岁年,她雀跃,“如何找到这样的好地方。” 他在她耳畔轻轻说:“互联网。” 碰巧维元穿着少女纱衣,数层伞裙,沿边还钉着亮片,旋转起来特别好看。 一个黑皮肤女歌手轻快唱道:“今夜你与我跳舞,脸贴脸,跳着舞,脸贴脸……” 司仪宣布:“今晚女士最佳服装奖,属于穿白纱裙的漂亮小姐。” 灯光罩住了王维元。 “我?”维元从来没有得过任何奖状,喜出望外。 “奖品是——两瓶小香槟。” 维元上台领了奖,高兴得与小胡拥抱。 小胡忽然朝维元得嘴唇吻下去,他已经造次,短短一秒钟,得些好意,即时离手。 维元一怔,却没有生气。 胡少彬说:“你嘴唇得形状像一颗樱桃。” 他们一直跳舞到深夜。 他送她回家,扭开汽车收音机,有人在唱:“脸贴脸,今晚我俩跳舞,脸贴脸……” 嫁不出去不要紧,到五十岁时,与同样命运得女友搓牌也就很好,至少午夜梦回,会听到轻悉悉音乐响起,仿佛仍旧依偎在年轻强壮温暖有洋葱味的胸膛前,哼着:“我俩今夜跳舞,脸贴脸。” 维元重重呼出一口气。 小胡的手臂特别强壮,她一定练过举重,维元用说量一量,“几寸?” 小胡笑答:“十六寸,还有无其他问题?” 维元忽然脸红,可是,她仍后悔没有把过去所有男朋友的手臂直径量度记录。 她心满意足的回家,憩睡一宵。 接着好几天,施先生都没有再出现,也许,已经不想自讨没趣,也许,正等王维元自动送上门去。 不论为着什么原因,王维元乐得太平。 她与小胡出去过好几趟,每次都开心满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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