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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医院观察一宵,双方父母都赶来了,受惊过度,迁怒于人,彼此不瞅不睬,气氛僵硬。

  王太太一直哭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维元轻轻说:“妈妈,我没事,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乘这个人驾驶的车。”

  王太太说:“那么,与他解除婚约。”

  维元竟没有反对,她点点头。

  王太太说:“我去把指环还给他。”

  手指肿胀,指环一时脱不下来。

  这时于申一站在病房门口,什么都听见了。

  他极之震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一会,他走近王家母女,“那不过是场意外,一部车子,我并不介意。”

  王太太抹着眼泪,“我怎样同你说,我请你妥善照顾维元,你这人如此轻率,难保没有第二次第三次意外,终有一次致命,我不再信任你,维元是我心肺,没有她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活不下去,两条性命,你说你不介意?”

  于申一垂头。

  “你走吧,以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王先生还向留个馀地,轻轻说:“申一,老太太在气头上,你且避一避。”

  于申一退出去。

  医生进来笑说:“病人可以出院了。”

  回到家,维元反而睡不好,整晚起床,不是找水喝,就是上浴室,她起来,母亲也跟着醒,终于一家三口都累成熊猫眼。

  王太太叫医生配宁神剂服用,总算有觉好睡。

  同学来访,问维元:“记得当时情况吗?”

  维元点点头,“很多人都说眼前一黑,醒来已在医院,什么都不知道,我却一直清醒,记得当时像看电影一样,车子忽然拐向一边,嘭然巨响,震耳欲聋,安全带骤然束紧,几乎窒息,接着,车子飞出,安全袋扑面而来,车厢巨震,像是要散开来,我可以听见车顶反转金属刮在地面吱吱声响,令人毛骨悚然,以为不能活命了。”

  同学恻然,“可又看见一道白光。”

  “没有,想到爸妈,不禁流泪。”

  “可有看见耶稣?”

  维元没好气,“见到会请他签名留念,可好?”

  “维元,你九死一生。”

  维元用手掩脸,“实不相瞒,我见到死神。”

  “什么?”同学张大嘴。

  “意外之前,我看到一个陌生斯文穿黑衣的年轻人,他神情忧郁,像是要提醒我什么重要的事,我却愚鲁地不知领悟。”

  “维元,别吓我。”

  维元说:“真的,他同我说:‘王维元,你不知道我是谁吧’。”

  同学浑身寒毛竖起,双手颤抖,喝口热茶,稍后就告辞了,以后不再出现。

  维元被父母央求去看心理医生,她婉拒。

  她与申一仍然维持朋友关系,他来看她,她把指环还给他。

  申一微笑,“送给女朋友的礼物怎可收回。”

  看,他也并非没有优点的人。

  “你留着作为纪念吧,八十岁时,秘密抽屉拉开,满满一箱宝石指环。”

  维元大笑。

  他看着她,“王维元,我爱你。”

  维元与他紧紧拥抱,“我也是,于申一。”

  “可是,结婚度过终生又是另外一件事,我俩心智都还不够成熟。”

  维元觉得安慰,“可以交待得如此坦白也不是容易的事。”

  “我们不同,我们几乎同生共死。”

  维元一直点头认同。

  “我真抱歉,”申一落下泪来,“害你一家受惊。”

  “是我不好,君子爱人以德,我应竭力阻止你酒后驾驶。”

  两人互相拍打肩膀安慰对方。

  这些,王太太也都看在眼内。

  王先生这样说:“太太,你教唆女儿解除婚约,将来不要后悔。”

  王太太瞪眼:“你口气似老太婆。”

  王先生动气,“你才像老太婆。”

  王太太即时驳回:“我根本就是老太婆。”

  维元与申一笑得落泪。

  婚约还是解除了,维元天天在家看书,她还没有后悔,王太太已经寝食难安。

  她习惯女儿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外赴约,由男伴接送,送上鲜花水果,她好对亲友言若有憾地说:“唉,太多人追求了。”

  这时,亲戚间又传着一件事,叫王太太更不舒服。

  王先生一个表姐早些日子离了婚,最近传说,与一个比她年轻十多岁的男子出双入对。

  亲友一般的评语是“找死”。

  王太太忽然联想到自己辞世后,独生兼独身的维元会不会步类此后尘?越想越可怕,一身冷汗。

  她对丈夫发牢骚,“锦年不知检点成为晚辈怀榜样。”

  “那时锦年的自由。”

  “还是你的表姐,五十有馀,成何体统。”

  “不关你我的事。”

  “你们王家的人真奇怪。”

  “五十多岁也是人,也可以追求快乐。”

  王太太哼一声:“五十多岁,一个人一生已经结束,剩下的日子,吃吃喝喝,读书看报,与儿孙耍乐,我才不会出丑。”

  王先生不再发表意见。

  这时维元走过听见,便说:“能够恋爱,总是好事。”

  王太太没好气反问:“此刻我与你爸两老忽然外出恋爱,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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