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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一却莫名其妙,“谁,谁没事?”

  事不关己,已不劳心。

  “我们上山兜风。”

  爱车的于申一把小跑车加速。

  幸运的他,外婆也送他一个假期,他邀请维元到夏威夷群岛度假。

  维元旋转电台,却再也听不到那首劝人记住命里有时终须有的歌曲。

  过了几天,同学纷纷说:“那个自杀生复课了。”

  维元又气又好笑。

  什么叫做自杀生?一次做错,终生为志。

  “他到底为谁自杀,她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优点?”

  “她是经济系的张明媚,她拒绝他的爱意,随父母移民往雪梨,他一时想不开。”

  “真没想到现今世界还有如此浪漫男生,唉,我男友像见橡皮救生衣。”

  有人嗤之以鼻,“救生衣?你倒想,像厕所板才真。”

  “这个许精神念什么科?”

  “好像是化工,相貌与功课均十分平常,现在可平地一声雷成为明星了,女生都涌去看他。”

  维元一声不响,天下人真无聊。

  “维元,你没有好奇心?”

  维元说:“五月就毕业了,又要大考又要找工作,谁有空管闲事。”

  “维元你不是准备结婚吗?”

  “谁说的?”

  同学笑:“每个人都知道。”

  维元否认:“不,还没有那么早。”

  忽然有人幽幽叹口气,“别太挑剔了,于申一条件上佳,家境小康,且十分疼惜他,独子,将来什么都是他的,学历又好,是名建筑师,还等什么?”

  “哗,你那么熟悉他,你是他的仰慕者?”

  “他一个表哥是堂姐的众多追求者之一。”

  “听见没有,维元。”

  维元答:“没听见,拜托别再说我。”

  “今年我们年轻漂亮,五年后又轮到别人比我们光洁标致,再过五年,我们这一辈便晋升大姐。”

  维元迟疑,“不用再看看吗?”

  “看什么,看谁,有啥好看?”

  这时上课铃响,大家一哄而散。

  经过实验室,发觉有几个女生伏在玻璃上窥看。

  “维元,自杀生在里边,我们也去看看。”

  她们不知道维元与那个自生生有特殊关系,拉着她张望。

  维元心一动,她也想看清楚他长相,但终于没有,她把情绪压抑,若无其事地走开。

  他回来上课了,多好,学校深明大理,也不加以处分,人家已经够惨,想必已经知错,全校上下应当协助这个许精神同学重生。

  有人在身后说:“能够为一个人自杀,真不容易。”

  声音里透着奇异的敬畏,她们并没有蔑视他懦弱。

  维元到演讲所坐进角落里,讲师迟到,她翻阅笔记。

  前座几个男同学叽叽喳喳在谈论异性。

  他们没看到维元,最大言不惭那个说:“女朋友分四级,第一等,周一周二已经拨电话问她们周末可有空。”

  有人接上去:“第二级,要待星期三或四才约。”

  “第三级,星期五傍晚,实在无聊,也许拨电话看她在做什么。”

  维元越听越生气。

  有人更不堪:“第四级是,自酒吧出来,喝了几杯,又无伴,便问她可否到她处喝咖啡,呵呵呵。”

  “林玉琳,张少霞都是这一等。”

  “第一级有谁?”

  “王杰华与陈雯姿都是一级女。”

  维元忍无可忍,抓起铅笔,用橡筋拉紧,当箭般射出去,正中一个男生头后。

  他雪雪呼痛,转过头来看,见是维元,连忙搬到别的座位上去。

  讲师终于来了,讲威尔斯诗人狄伦汤默斯作品,说到诗人父亲临终,他激动地写:战斗、战斗,不要静默地步入深夜……但是诗人本身在一个晚上喝下十八杯威士卡暴毙,终年三十九岁。

  讲师问:“同学们,他叫你想起什么人?”

  维元举手:“礼拜,将进酒,杯莫停,惟有饮者留其名。”

  “只有王同学有灵感,你写一篇比较吧。”

  就这样下了课。

  一直到回家,维元仍庆幸至少他在于申一心目中是第一位。

  她把那条玫瑰红围巾摺好收起,不敢再用,她怕丢失,下次就没那么幸运,找不回来可怎么好。

  她靠在床角不觉睡着。

  忽然闻到煤气味,一头冷汗那样惊醒,大声叫着:“漏煤气,快开窗,快。”

  她母亲匆匆奔进来,“维元,你说什么?家中一向用电。”

  维元这才知道是做噩梦,一脸惊恐。

  “你睡着的时候有人送礼物来。”

  “谁,申一?”

  “不是申一,是一对姓许的夫妇,司机千恩万谢,送上一大篮子名贵水果。”

  啊,是他们。

  水果不方便退回,推来推去就烂了。

  “维元,是什么人?”

  维元这才把故事说上一遍。

  上一辈的人想法与年轻人完全不同,王太太皱招眉头,“如此没出息的男孩。”

  “他一时糊涂。”

  “倘若不再醒转,可叫父母怎样伤心得过来,太不孝顺,维元,这种人你要与他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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