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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程珊脸容立刻松弛,“啊,哪一个,是穿黑色皮夹克那个俊男?”

  可信夸张地摇头,“那个白衬衫卡其裤。”

  “啊,当然,当然。”

  敦亮回来报告:“只剩一客,他吃吃笑,“对不起各位。”

  可信撕下一小块南饼,蘸着咖喱就送到口里。

  “用手?”女看护觉得不卫生,诧异斯文的言可信会如此豪放。

  这时,可信看到敦亮在手臂细细缝针,像条长长蜈蚣,她想伸手抚摸,手递到一半,发觉不妥,只得摇晃一下,嘴里说:“好像叫我呢,对不起我过去一下。”

  她丢下敦亮与程珊往另一边走过去。

  一边揶揄自己演技真有进展,可贺可喜。

  走到那堆人前,她看到白衬衫卡其裤,索性伸手进他臂弯,把他拉到身边,低声说:“这位兄弟,阻你三分钟,请帮我一个忙,陪我走出大门。”

  那男生莫名其妙,但是言可信一双晶亮盼望眼睛叫他无可抗拒,他配合地与她走出大门。

  走到门外,可信松开他手臂,“谢谢你。”朝小径走去。

  “喂,”白衬衫卡其裤在身后叫:“你的名字。”

  可信不去理他,加快脚步往自己宿舍走。

  对敦亮不是没有感情,但,一直拖住人家,太不公平,他已届成家年龄,言可信不是他对象,那个密密缝合他肌肤的女子才是。

  那边室内程珊说:“言教授与她男伴先走。”

  敦亮不出声。

  “言教授气质没话说。”

  敦亮还是不语。

  主任过来,“你俩也得与其它人客交际。”

  敦亮笑,“明白明白。”

  “咦,可信走到何处?”

  一月一日,言可信还能往何处。

  她回到宿舍,听到零星爆竹声,不知谁那么好兴致。

  难得的是,一月一日那样大日子,仍然派报。

  她看到头条:“私人飞机堕毁阿昆尼亚山区,乘客连服务员五人无一生还──初步知悉乘客包括──集团董事──夫妇,正前往苏黎世度假”。

  名字好不熟悉。

  电话响了,是妹妹可颂,“姐,你那里可有报纸?”

  “正在读头条。”

  “姐,罹难者是乐政的岳父母。”

  可信一怔,她都不记得他们姓名。

  “乐哥自由了。”

  什么?

  由此可知他的事,可颂比可信还清楚。

  “姐,近一年,不知多少窃窃谣言,我听到不少,他们是一对假夫妻,为着承继权做场戏,今日可获得释放,两人都重获自由。”

  可信轻轻问:“你觉得此事值得庆幸?”

  “我没那样说,但都会独到价值观已剔除虚伪。”

  可信无言。

  “当然,我知道你不会回收乐哥,本来他们同往度假,因为女方快要生产,医生嘱咐不要远游──”可颂一直讲下去。

  别人的事,她不关心。

  “──他俩已赶往办理后事。”

  可信不语。

  “你彷佛不感兴趣,这件事轰动本市半个社交圈,都在议论乐政可以获得多少利益。”

  “你在什么地方?”

  “男伴的公寓。”

  “他是什么人?”

  “一个羽球冠军。”

  可信说:“新年快乐。”

  “你也是,姐,祝你健康快乐,新年进步。”

  可信打开新的日记本子,竟不知写些什么才好,思绪冰结,一片空白。

  有人敲门,可信放下报纸,“谁?”

  “一个兄弟。”

  可信打开门,看到白衬衫与卡其裤,只不过,身上多一件深蓝色海军外套。他找到了她,也难怪,整个宿舍都是亲密友好,像一条小村庄,每个人认识,毫无私隐秘密。

  “你好,言可信,我叫王恒,学堂里新任警卫部主管,即每天巡逻,维持治安,由我负责。”

  他是一个扎壮年轻人,性格愉快憨厚,也许是他唯一优点。

  “可要出外散心?”

  这样直接大方,倒也新鲜。

  可信微笑,“我情愿在家写报告。”

  “他们都说你孤芳自赏,我不相信,来,振作一点,我陪你过新年。”

  孤芳自赏、高不可攀、恃才傲物,来了,都来了。均是形容寂寞大龄女的贬词。

  “外头冰冷,戴帽,穿手套,加长大衣。”

  一副纪律部队语气。

  他把她绒线帽拉低些遮住耳朵。

  他们肩并肩朝天文馆长石阶走去。

  空气寒冷清冽,可信想:不可辜负这样一个明朗元旦日,两人缓缓走上阶级,有人数过,一共两百三十八级,许多学生跑上跑下运动,可信走惯走熟,不觉气喘,只是有一段日子没来。

  那位兄弟说:“看样子你一辈子没离开过学校,一直读到博士,然后留下教书。”

  他与其它人不同之处是,他对言可信的身份并不特别敬畏,可信觉得新奇。

  “校园有何新闻?”

  “前些日子钟楼附近出现露体狂,一见女学生走过,即敞开雨衣,十分猥琐。”

  “抓到没有?”

  “警方派两位女警微服出巡,那垃圾又闪出作怪,被女警揪住,按地下剥掉外衣,叫他裸体兜一个圈子才上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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