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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柠檬呢?”少屏诧异地问。

  可晴大笑起来,不是没有同情心,许多事,真的不是可以单单看表面,唉。

  她瘫在沙发上,关掉耳机。

  听久了人会晕眩。

  她憩着了,保姆替她盖上薄被。

  有人在讲电话:“今天晚上回去,是,总得跟着东家走。”

  东家?不是朋友吗,秦可晴怎么会成为别人的东家。

  她转一个身,继续睡。

  终于一切都静下来。

  直至保姆推醒她。

  保姆用手语说:“时间到了,请乘飞机。”

  可晴点点头,起身梳洗。

  少屏也不负所托,一切都准备妥当专等可晴。

  可晴披上外套,现在,她必须携带,最最重要的物件是那只小小的开关器。

  她把它放进口袋时才发觉她又一次早已经把它关掉。醒觉后才发现果然,耳边一片静寂。

  那么,梦中听见少屏打电话,一定是幻觉吧。

  可晴自嘲:“你真爱做梦。”

  “你说什么?”

  “没事,出门吧。”

  少屏把大衣拉严一点,咕哝道:“都春天了,还这么冷,什么意思。”

  可晴的手紧紧握着开关,她并没有担心天气冷暖,她盼望赶回家去看祖父。

  飞机上升拔高之际可晴突然觉得耳膜胀痛,并且像是同时间有十多架收音机在耳边一齐开动,许多杂音乐声纷沓而至。

  有一把声音说:“今日天气晴朗寒冷,稍迟会转吹东北风。”

  另一把声音抱怨:“可是你明明应允与我吃饭,今日又推明日,明日推到几时?”

  “让我来介绍辣女郎的成名歌曲《我知道你逼切逼切逼切要的是什么》。”

  “美总统今日会晤亚太经济协会众成员……”

  可晴被吵得手忙脚乱,立刻关掉耳机,额角已经冒出汗来。

  少屏注意到,“什么事?”

  总算静下来了。

  可晴吁出一口气。

  “你不舒服?”

  “我想睡一觉。”

  “有什么需要叫我。”

  可晴的心慢慢静下来。

  她揉了揉额角,用湿毛巾拭汗,又喝了两杯冰水,闭目养神。

  可晴一颗心还是突突跳。

  因为即使关掉了耳机,她还是听到一男一女搭讪的对白。

  非常清晰地,一字不漏:“对不起,我不能不注意,你腕上戴的是否稀世奇珍康斯丹顿的三向表?”

  那男人答:“啊,你眼光真好,也不算什么,但手工的确精细些。”

  “需三个一级瑞士表匠整整一年时间来制造呢。”

  “你爱钟表吗?”

  “我更爱喝酒。”

  “哪一种?”

  “著名银行家族罗思齐在法国宝多私人葡萄园出产的拉斐红酒。”

  男的笑了,“我家还有一箱一九六九年拉斐,恰巧请你品尝。”

  那女子媚笑起来,“那么,这是我的卡片,你一定要同我联络。”

  可晴惊得握紧座椅扶手。

  怎么回事,耳机关掉了还什么都听得见。

  抬头看去,斜对面坐着一男一女,已经十分熟络,正在攀谈,一定是他们。

  正想再听,对白已经细不可闻,他们把声音压得不可再低。

  可晴喘一口气。

  开头,是什么都听不见。

  现在,是什么都听得见。

  喂,可晴想问苍天,有无中间路线可走?

  终于静下来了。

  半晌少屏推她手臂,叫她吃晚餐。

  可晴摇头,表示没有胃口。

  少屏说:“看看谁坐走廊对面。”

  可晴微微转动脖子,斜斜一看,见是两个打扮时髦的华裔青年。

  “他们是谁?”

  少屏讶异,“你忘记了?”

  “我见过他们吗?”可晴茫然。

  “一个叫林永昌,另一个叫张家洲,不好读书,不务正业,专门向有妆奁的异性搭讪。”

  可晴笑,“你口气似卫道的老太太。”

  少屏也笑,“因为我没钱,所以恨他们。”

  可晴摇头,“不,你看不起他们。”

  少屏沉默一会儿,“也只有你明白我。”

  “你别老多心,以为人家欺侮你家贫。”

  “可晴,你一生也没见过歧视的目光。”

  “少屏,这话不公道,我自三岁起就知道什么叫作有色的眼镜。”

  “他们过来了。”

  那林永昌挂着一脸笑,“两位小姐,没想到在头等舱又见面了。”

  少屏冷冷的看着他们,可晴知道她一定会忍不住出言讽刺,于是用手按住好友。

  另外一个叫张家洲也俯身过来,“我带着一副纸麻将,四个人正好玩起来。”

  少屏实在忍不住二人之伧俗,开口抢白道:“我们两个,一个聋,一个穷,不敢高攀。”

  话说得那么重,连可晴都呆住了。

  张家洲像是被人掌掴了一下,手足无措,幸亏同伴林永昌机灵,把他拉回座位上。

  可晴轻轻说:“何必生那么大的气。”

  少屏却:“何必饶这种人。”

  说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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