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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小伍有一双会笑的眼睛,“我靠朋友帮忙。”

  碧如有顿悟:“是女生吧。”难怪收拾得如此干净。

  “两男两女,均是同学。”

  碧如颔首,当年,她是为了那班可爱的同学才读了四年大学。

  “现在就差窗帘。”

  “令尊令堂一定觉得满意。”

  “希望啦。”

  “几时来?”

  “八月十五,弟妹赶着入学。”

  “呵快了。”碧如看看腕表。

  “上班时间到了?”

  真是个聪明的年轻人。

  他解释:“380的梁太太告诉我,你在中文报馆任职。”

  碧如这时才醒悟到,一列三家都是华人,难怪洋人叫这里筷子山。

  他看着她上车,替她关上车门。

  连那一分周到,都象当年的吴志林。

  不知恁地,毕业后碧如与每一位同学都有来往,独独没见过吴志林。

  好象听说他移民了,又闻说在澳洲结了婚。

  换了是别人,别人当可好好打听追究,可是志林与她有特殊关系,每逢人家说起,她只得不置可否,象是不关心,又象是什么都知道。

  旁人见如此反应,不便多说,因此碧如并不知志林下落。

  她无缘无故想念起他来。

  一直都以为已经把吴志林忘得一干二净,知道此时此刻,所有细节涌上心头,碧如才大吃一惊。

  原来一切都压在心底。

  那时候,双方家长都反对他们在一起。

  志林没有父亲,只得寡母与一个大姐,家境清贫,后来更传闻父亲仍在,只不过抛弃了妻儿,杨家一听,厌恶顿生,一直对志林冷淡。

  这还不是原因,主要是碧如一找到工作,心散了,约会频频,不能专一,志林再三警告,碧如未加理会,结果不欢而散。

  分手那一天,两人都没有看对方,尽管低着头。

  终于,碧如说:“志林,没有人会爱我比你更多。”

  可是不知恁地,她还是决定与他分手,可能对少女的她来说,过量的爱是种压力。

  年轻的志林也说:“我也知道那是事实,以后我再也做不到那样的奉献。”

  那天他穿着卡其裤白衬衫,背影孤傲。

  接着一年,碧如的约会没有一天间断,可是跳舞到半夜回来,又悄悄痛哭。

  之后,遇见了罗家泳,碧如已经发现不相爱有不相爱的好处,鼓励自己同家泳发展,伴侣之间尊重已经足够。

  再后来他们就结婚了。

  婚礼简单低调,碧如在工作岗位上仍称杨小姐,两人相敬如蜜,生活愉快。

  是芳邻小伍唤起往事。

  不过,唤得起,也不叫往事了。

  该日有一宗突发新闻,碧如那一组人,直做到清晨五时多,下班,喝杯茶,天蒙亮。

  一位同事过来说:“这就叫做披星戴月,唉。”

  碧如笑笑不出声。

  “不知就里,还以为我们在逃避什么呢,你看,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人家睡觉,我们工作。”

  碧如嗤一声笑出来,心中一动。

  同事打个呵欠,“我要回家睡觉了,唉,永远没有机会认识异性。”

  碧如驾车回家,到了私家路,迎面出来的是罗家泳。

  他开了车窗,问妻子:“好吗?”

  碧如也打招呼:“眼睛都睁不开来。”

  “好好休息。”罗家泳把车子开走。

  回到家碧如又不想马上睡,于是开了电视看看清晨电视新闻,方有点睡意,邻居有剪草机轧轧,她悄悄去张望一下,发觉是小伍,正大规模地用电剪修剪树丛。

  真是勤力,年青人是该如此。

  碧如对报馆以外的事不感兴趣,从来不打算莳花剪草,统统叫人来做。

  碧如知道睡不着,于是推门出去。

  小伍自高梯上下来。

  他除下护耳器说:“这么早起来?”

  碧如只是笑。

  小伍说:“杨小姐,你可认识一位吴志林?”

  忽然之间在陌生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碧如吓一大跳,象是天大秘密被人偷窥一样。

  她尽快恢复镇定:“有印象,可能是我中学同学。”

  小伍笑着更正:“是大学同学。”

  “说得不错,你也认识他?”

  “是我舅舅,昨晚他问我把这个家搞成怎么样了,于是说起左邻右里,无意中提起氧小姐大名。”

  碧如怔住。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忍不住问:“你舅舅住哪里?”

  “他在多伦多,九月份会来探访我们,杨小姐,届时你不会去旅游吧,一起吃顿饭如何?”

  “没问题。”

  “今晚,我这里开一个小小暖屋会,请了几个朋友,车子也许会停到你们这边,请包涵,有空,不妨过来喝一杯。”

  他一脸笑意,越看越象志林。

  碧如说:“可惜我要上班。”

  小伍恳切地说:“我们要到一点钟散。”

  碧如又与他聊了几句,回返室内。

  他是志林的外甥。

  几乎所有新知旧朋都跑到这个城市来相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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