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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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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他们搬离纪家。 纪泰这样说,“纪和其实你不必离开,我走投无路之际或许还可回来。” “我俩早已超过廿一岁,我不信我俩会饿死街头。” 今敏大声说:“讲得好。” 兄弟二人只整理一些基本衣物就走,纪泰那些华丽的运动器材全部留下。 今敏说:“丢下一步叫‘魔鬼’的跑车不觉得心痛?” 纪泰说:“我自今日起重生。” 纪和第二天早上要到医院拆腿上石膏,他也开始新生。 今敏的镇屋在一个比较杂乱地区,许多有色人种聚居,肮脏活泼的孩子在街上玩耍,肥胖乐观的妇女在门前攀谈。 友善,团结,但不是精英,邻居以为他们是三兄妹。 谁知进了屋子,纪和纪泰倒抽一口冷气,倒不是因为墙壁残旧破落,洁具污秽,而是四处贴着标语:“入屋脱鞋,洗衣五元,费用先惠,不可浪费厕纸,不得擅取冰箱食物,禁烟禁酒,除大考期间午夜十二时前熄灯锁门………” 纪泰大叫:“在人屋檐下,焉能不低头。” 纪和说:“寒天饮冻水,滴滴在心头。” 今敏笑嘻嘻站在一旁。 她用手指着几桶油漆:“你,刷墙,你,洗厕所。” 纪和长这么大还未干过这等粗活,手足无策,唉,百无一用是书生。 纪泰却说:“交给我做,纪和,这些用具不对,你到附近五金店去买这些与那些。” 纪和走一趟回来,又发呆,他发觉纪泰已把上下两间浴室洗的干干净净,前后判若云泥。 他笑嘻嘻,穿着汗衫,毫不介意做腌臜工作,他这人有许多隐性优点。 接着两兄弟帮手刷墙,修电器,换灯泡。 今敏很满意,“这个月房租可以便宜五十。” 这真是最难赚的五十元。 “我们睡哪里?床呢,什么家具也没有?” 今敏扔两只睡袋给他们。 纪和十分为难。 纪泰笑,“原来不能吃苦的是你。” 他呼噜噜睡着。 纪和仍在斗室里感慨万千,这一年的遭遇说不出来怪异,叫他手足无措。 他仍然想念母亲,她待他亲厚,无微不至,无话不说,一点私心也无,真是个好母亲,不幸中的万幸,孤儿碰到一个十全十美的母亲,纪和更加感激这位罗女士,在他心目中,她是他唯一的母亲。 他拨电话给罗女士,轻声问:“妈妈,好吗?” “我在街上,你表姨回来探亲,叫我陪着四处购物,晚上我再与你联络。” 忽然有一把声音加入,“纪小和,记得我吗,我是黄头发阿姨。 是有这么一位太太,头发没染好,总是橘黄色,但此刻纪和却笑不出来,以前那些单纯舒适的日子,一去不返。 他分外思念艺雯,结了婚,变成小妇人,里外一把抓,下班后不知道是否需要买菜煮饭,多吃苦,也许,丈夫体贴她…… 他一夜不寐,天刚亮索性起床刷墙,勤劳,出汗,有医疗作用,纪和心境略为平静。 今敏也早起,她看着他,“习惯吗?” “言之过早。” “你是那种妈妈帮你熨衬衫的宝贝儿子吧,家境虽然不富裕,可是老妈无微不至,从来未吃苦。” “没有什么事瞒得过你老人家法眼呢。” “我去做早餐。” 身后有把声音说:“我来。” 今敏急急说:“喂,每人限两只蛋三条烟肉。” 纪泰呸一声:“战争期间?还配给粮食?” 今敏气结,“都给你们吃穷了。” 门铃一响,是卞琳律师来访。 纪和点头,“这是红十字会前来巡视。” 三人笑得跌倒。 卞琳愕然,这样穷这样乱,都落了难,他们却如此高兴,为什么,年轻真的这样好?她也只不过比他们大几岁而已。 卞琳说:“这镇屋像防空洞。” 纪泰问:“带来什么救济物品?” 她放下一制信封,“纪先生对纪和承诺不变,他希望纪和毕业后到他的公司上班,还有,他说他亦是苦出身自学成功。” 卞琳告辞,她竟对小屋有好感。 今敏打开信封,里边是一叠钞票,她立刻数出来,“两个月按金,一个学期伙食是……” 纪和微笑,“你索性做管家好了。” 纪泰抢过信封,“谁相信她,就这么些了……” 从前动辄走进酒吧请全场喝酒,这些都得改过,岂有豪情似旧时,现在他做酒保,地位调转。 纪和怕他难过,连忙转移话题说:“天花板要补漏,暖气锅炉也有问题。” 今敏大声问:“什么暖气,加州都冻死的人?还开暖气?统统给我用冷水!” 纪泰叹口气,“终于叫我们看到晚娘脸了。” 两人逃回地库。避开今敏追打。 他俩活下来,纪泰比纪和睡得好,纪泰会扯鼻鼾,在梦中,他从来也不曾回到童年荒原找妈妈,纪和却会做类此噩梦:明明看到妈妈,高兴之极,挪动小小胖胖的腿追上去,那女子一回头,确是陌生人,他于是哀哀痛哭。 上午他上课,下午到法庭做翻译,案子里四名华裔男子无一能说英语,却涉嫌借运酱油走私制毒原料,警方连同海关在一个货柜内搜获一千八百公斤制毒原料,价值足够制造两千一百万粒极乐药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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