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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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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笑。不出声。 我以前也有一个可爱的男朋友。我们在枫丹白露岛分手。那年秋天,黄叶遍地,我们在拿破仑约会情妇的凉亭中摊牌。他说他要结婚去了。 我没有太伤心,也没有妒忌,“她?”我只是问:“你选择她?人家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竟选了她?”全是问号。 他答:“因为我能够控制她。” 男人喜欢易于控制的女人。 到了今日,我想起来反而惆怅而沉默。如果当年没有那么嚣张,如今……“如果”什么什么是最可悲的。 我们回旅馆,第二站是翡冷翠。 陈的妹妹与妹夫约我吃饭,我们在小比萨店叫了瓶契安蒂白酒。 我礼貌的说:“令兄竟对美术这么有兴趣。” “谁?”他妹妹问:“他?” 陈的面孔涨红了。 “他对美术有兴趣?他以为梵高是一种法国萍果批,米开兰盖罗是巴黎最流行的牌子。”陈的妹夫瞪大眼睛,“他怎么会对美术有兴趣,这个人是天文馆的助理馆长,他对蟹形星云与宇宙黑洞也许有点见解,但——” 说到这里,他被妻子大力踢一脚,住了嘴。 我连忙看陈。 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的面孔可以像霓虹灯那样地迅速变颜色,因此很惊异。 这土蛋,居然是天文学家呢。 他妹妹咳嗽一声,“我哥哥是康乃尔大学念天文物理的。”她解释,“人是呆一点,但不能说他对美术没兴趣。” 如果他对印象派画馆没兴趣,那么他跟着我走遍巴黎的画廊干什么? 答案如一加一那么简单,那么他是对我有兴趣? 我? 我闷声大发财,拚命吃比萨。这老小于倒是真人不露相,原来他一直吊我膀子,我还不知道,我以为他瞪着我瞧是因为痛恨我这个人。 奇怪。 那夜我没多说话,回酒店早睡觉。 我的态度忽然斯文起来。 他讪讪的问:“听说翡冷翠有间乌菲兹美术馆?” “然。”我答:“不过你别浪费宝贵的时间,我劝你去买几只漂亮的皮手袋带回去送女朋友, 别选鲍蒂昔里恤,你不会找得到。” “别讽刺我好不好?”他难为情。 “晚间你是不是在旅馆中恶补美术科?”我问。 他低头看皮鞋,踢起一块石子。 我的心软下来,毕竟他是为了我才做这些傻事的。女人最高兴的事,莫如能够令男人傻气。 我因此问:“你真的想去?” 他但笑不语。 自美术馆出来我们在路边吃冰淇淋。 我解释:“很容易生黄疸病,意大利是黄疸病国。”但是我们吃得来得个高兴。 黄昏在小巷子中散步,空气里全是橘子花香。美丽的少年男女骑在摩托车上嘻笑地飞驰而过。 陈惊叹:“欧洲竟这么美丽!” “如果不必寻生活的话,香港也很美丽。”我说。 “香港人很势利。”陈说。 “欧洲人也势利。”我说:“做游客不容易发觉而已。不过我承认在欧洲做小老百姓是开心得多,在香港,除了吃饭喝茶,简直无处可去。” “你——有没有男朋友?”他问。 “我有男朋友的话,尚会单独在此吗?”我摊摊手。 “这论调证明你是个倚赖性很重的女人,有男朋友就不能独自游欧?” 我反问:“这意思是,你是有女朋友的了?” 他沉默一会儿:“我刚离婚,前妻是美术学生。” 我意外,“对不起。” 他不响。 “有孩子吗?” “幸亏没有。” “婚姻维持了多久?” “三年。” “发生了什么事?” “她找到志同道合的美术家,懂得欣赏她气质的人。” 大多如此,女人如不是找到更好的,根本不会答应离婚。女人始终是女人,永速被遗弃,绝少有这么幸运。 “你不是唯一的倒霉人。”我说。 “你结过婚没有?”他问得很可爱。 “没有。”我说:“真是,老被瞧不起。”我语气非常惋惜。 “你是一个非常好看的女孩子,应该早就名花有主。” “我?漂亮?谢谢。”我装个鬼脸。 “真的。”他说:“没有人会否认。” “谢谢。”我说。 他已经很严肃了,我有点担心。我怕负责任。我有一个女朋友,她喜欢与有妇之夫来往,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怕负责任。”有妻子的丈夫水远是别人的责任,她不必担心他的事业,他的前途,他的心事,他的经济,他生活上的细节…… 我也自由惯了,丈夫到哪里跟到那里的生活,我不习惯,为一个男人牺牲,在目前我的智能与心理不允许我这么做,除非我很爱他。但爱本身已是最大的牺牲,一生爱一次已经太多太苦。 所以我逃避,连看一次电影都尽可能避免,免得引起不良后果。但这次我英雄被困旅行团,还有三份之一的地方要逛,真没想到要对牢这个人。 “你在香港一个人住?”他想知道关于我更多的事。危险。 “是。”我说:“一层小小公寓,七百呎,隔成一房一厅。” “开销很大。”他说:“你的收入那么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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