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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她没有更衣,躺在床上一会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枕头湿儒儒,荷生将它翻到另一边,仍然赖在床上。

  门铃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荷生只得披上外衣去应门。

  下雪了,一如烈战胜所预料。

  门外是言诺。

  荷生说:“不要解释,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是维持人际关系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原来对的是你,错的是我。

  言诺站在门口说:“荷生,你愿意嫁给我吗?”

  荷生并不觉得意外,“进来再说。”

  昨夜那件事完全激发了他的同情怜悯之心,言诺放弃睡眠,与母亲吵了半晚,另外半夜用来伤怀。

  言太太至为震惊,她的孩子是好孩子,从来未曾使父母不快,统共是这个不祥的女孩子作祟,于是她更加进一步表明立场,“她要进门,我走。”

  言诺马上说:“不,她不会进来,因为我可以走。”

  他真的走了出来,身边有件小小行李,装着简单的衣物。

  他对荷生说:“我没有地方可去,想在你处借宿。”

  小公寓只有一间睡房,客厅没有沙发,只得一只睡袋,要是他想打地铺,或许有商量余地。

  “喝了这杯咖啡,或许你改变主意。”

  “我不会,第一次与你约会,我就已决定娶你。”

  “言诺,当中发生了许多事。”

  “这些事也已经过去。”

  很多人不会这么想,言诺的母亲是其中之一。

  奇怪,人人都以为社会风气真正开放了,以前所计较的细节,今日都可以放过。

  但不,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反应一样激烈。

  荷生可以猜想假如言诺失去控制的话,言伯母随时会同爱子登报脱离关系。

  荷生说:“要是你愿意,你可以在厨房露营。”

  “没有问题,这已是我最佳归宿。”

  荷生看着他,“你会伤你母亲的心。”

  吉诺握住荷生的手,“在人生漫长的路途中,总有些人有些心会伤害到你我或是被你我伤害。”

  荷生刚正想笑着对这句话置评,忽然之间,掩着胸口,把适才喝下去的咖啡全部喷吐出来,言诺连忙抓起毛巾替她拭抹,荷生脸容苍白,伏在桌上喘息。

  “你身体不妥,来,披上大衣,我同你去看医生。”

  “不用麻烦你。”

  “荷生,我同你之间,说这种话来做什么。”

  他挟持着她上车,找到医务所,上去挂号排队候诊。

  医生同荷生做过简单的诊治,抬起头满心欢喜地对言诺说:“恭喜你们。”

  言诺立刻明白了,他讶异意外地看向荷生。

  只听得荷生镇定地说:“可否请大夫荐我去看妇产科。”

  “当然。”医生写出单子。

  两人道了谢,缓缓走出医务所。

  言诺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过了很久很久,他问:“你打算怎么样知会他们?”

  荷生失笑:“是我的孩子,何用知会任何人。”

  言诺问:“你肯定你要他?”

  荷生答:“已经考虑了整整四个月。”

  言诺吁出一口气,“那么让我帮你。”

  “我会害苦你。”

  “荷生,情形不会比你离开我那一天更惨,请你放心。”

  荷生摇摇头,“我愿意独自承担这件事。”

  “我只不过在一旁协助,非必要时不出手,荷生,我并不打算把肚皮借出来。”

  荷生觉得漫天风雪,大难当头之下,言诺还能拥有这一份天真,实在可贵,她笑出来。

  言诺拉住她的手,百感交集,“我只希望有人爱我,如你爱他那么多。”

  荷生微笑,“也许这不过是一个最最愚昧的选择。”

  “我们回去再说。”

  言诺为荷生预备简单的午餐,一边批评公寓不够大,最好有两个房间,不,三个房间,空气要流通,屋后要有玩耍的空地。

  荷生坐在窗前,一言不发。

  这时她听见门底唰的一声,转头一看,是邮差送信进来,她的信封,她的手迹,是一封退信。

  荷生没有拾起它,让它躺在地上。

  言诺在厨房里犹自说:“搬了房子,就该准备一切,我们要去找有关书籍来读增加常识,同时托人介绍个好医生,你要维持心情愉快,荷生,荷生?”他探头出来。

  荷生坐着不动,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言诺喃喃地说:“活像西伯利亚。”

  他过去拾起退信,放在荷生面前,过一会儿问:“怎么样把这消息告诉烈火?”

  荷生平静地问:“为什么要告诉烈火?”

  言诺不敢再提。

  “你千万别乱讲,我会不高兴,暂时我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

  言诺温柔地说:“但是几个月之后每个人都会知道。”

  荷生坚决地说:“以后再说。”

  言诺问:“你不想增加他的心理负担,可是这样?”

  “这件事与他没有关系,你别想歪了。”

  “荷生——”

  “我不想再进一步讨论这个问题。”

  “当然,”言诺低下头,“我尊重你。”

  荷生吁出一口气,“言诺,气消了就回家吧,伯母会挂念你。”

  言诺微笑,“我情愿留在此地,二十三岁的男子大抵拥有自主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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