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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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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上去:“——她不会死,她男友就不会伤心?” 他点点头,“但”看清楚你的表情,就知道不是那回事,他早已离开你。” “是的。” “很伤?” “内伤,就差胃没穿洞,嘴没吐血。” “都是这样的。这是第三类创伤。” 说话这么新鲜。“第一类是你那类吧?”是的,两情相悦,什么事都没有,甚至不吵嘴,但她却离他而去,告别这个世界。 “第二类呢?” “环境不允许,他认识她,但晚了十年。” 我想:这不是拿爱情小说的情节来分类吗? “所以你那第三类创伤乃是感情中最易过之劫,因为对方丑陋的一面已经暴露在你面前,你很快会忘记他。别把事情看得太严重。” 他不是一个简单的男人,心情这么坏的时候还有这么大的能力,充满热诚来感动他人!他是值得爱的人,因为他懂得爱人。 我此刻对他的印象好得不得了。 但这种全心全意,全神灌往的爱,一生只有一次。 以后永远不再。 我比他幸运的地方是,我可以再爱,因为德政并不是至善至美至圣,他性格上的缺憾大得不能弥补,要找一个比他对我更好的男人,并不是难事。 我渐渐松弛下来。 坐在曾经一度属于我的车子里,更有归属感,我的香水味还在车里。 我点着香烟抽起来。在这个小小空间,特别有种安全感。 我并不爱开车,女人遗传的惰性,我只爱坐在男人身边,看他开车,难得有次这样的机会。 “你女友,她可像我?”我问。 “不像。”他说:“不过你也很漂亮。” “她一定是个美人。” “不,她比你乐观。她去世时才廿四。我觉得你比较有心事。” “有你这样的男友,当然不必有什么,”我感慨。因为德政是个很弱的男人,这些年来事事靠我支撑,久了他嫌我太强,因此有了离心。 “谢谢。”他听出我赞他,故如是说。 我们在公路上兜风,车子飞驰,但稳得不得了。 很快兜了一个圈子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他一直把车开回我家,停在门口,我没有遗憾,推开车门下车。 他叫住我,“我想再约你,请说电话号码。” 我说出号码。 “把手自口袋取出,这世界虽然像害你良多,你也不必害怕,最多挺起胸膛来应付。” 我非常感动,不必不想也不知说什么,便回家了。 认识这样的朋友是我福气。 那夜,自与德政分别以后,第一次睡得很稳,没有异梦。 第二天上班,面色比较像个人,同事很快发觉,纷纷前来说:“新化妆术还是什么,气色不错。”善心人还是有,虽然也并不帮得到我。 我那一日的精神不错,工作特别忙,事情很多,整个下午在外头开会,在路上奔波,但还支持着。这就是有工作的好处了,没有多余的时间悲秋,把注意力移转在别处,为生活,谁敢拥住被褥在床上悲泣,怕只怕到时没有心碎而死,反而活活饿死,太丢人。 抬头看,天空,只三十秒,又得钻进计程车。这件事足足令我老了十年。 老了十年活下去。 燃起香烟,吸两口按熄。 能不能戒掉?人能不能圣洁的活下去,什么恶习都没有?这次教训使我戒绝生孩子的念头,做人太难,得不偿失,来这一趟,太麻烦太痛苦太划不来。 让觉得快乐的人多生几个,让不快乐的人看着这些快乐的婴孩,沾一些太阳光。 仰天长叹一声:又一日。 往日年纪小,时常听见父亲下班后作这种感叹,“又一日”他说:每天他都这么说。 现在我也这么说。 扔掉旧日历本子的时候,厚厚一叠,数百个日子,上面辛酸多,温存少,劳烦多,欢乐少,每个日子都要肉身去挡。真不舍丢掉旧日历,然而过去的日子一分钱不值,有几人会因为经历而学乖? 恋后痛后,还不是又从头开始,再次去挺受失意,再次希望得到梦想,人的悍强有时候使深思考震惊。 第二日,太阳勇猛地在六点半射在我床上。 我起来。 天气已经很温暖,冬天在我失恋时默默过去,如刀锋般冷风吹在脸上根本木知木觉,四季变化并不合人类心情,待我醒来,天气已经温暖。 我到楼下叫计程车。 一眼看到自己以前的车子停在路边。 敢情好,卖了车子还有车子用。 要不要学乖?我问自己:要不要避开他?要不要休息一些时闲? 但我没有多想,我直走过去,拉开车门,极自然坐在那个以前德政常坐的位子。 人生充满这种刺激,我不知心脏是否能够负荷,没奈何,只得试一试。 人是很贱的,若没有挑战,又说太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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