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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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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口拒绝:“你去办公,我跟在身后多么麻烦,你又不会有空陪我,晚上回来,也早已筋疲力尽,改次吧。” 对我的冷淡他当然是失望的,但我说得合情合理。 “去多久?”我问他。 “要两三个月。”他有无限依依。 我点点头。足够足够,遥远的爱是没有爱,来得快去得快,滕海圻算得很准,他认为一时的冲动只要冷却下来便会蒸发。 “替我带些漂亮的衣服回来。” “一定。”他想起来,“你看到报上我们的告示没有?” “我刚要同你说,父亲又改变主意,我只好把告示都撤下。” 文思疑惑。 “老人家的心事颇难猜测,我不在乎,你呢?” 文思真是个单纯的人,他立刻释疑,“我也无所谓,恭敬不如从命。” 我心酸,眼眶润湿,紧紧地拥抱他。 “这次我也不勉强你同我去,你在这里好好照顾你爹。” 文思身上有清新的肥皂味,伏在他胸膛上,有种归属感。若没有滕海圻插手,我们可以结为夫妇,白头偕老。 但不是每一段感情都可以开花结果。 “这一段时间内,我会天天都同你通音讯。”他最后说。 他走得颇为匆忙。 滕同我通过话:“我已遵守我的诺言,现在看你的了。” 他很喜欢这个小舅子,我看得出来。 既然我已出卖了左文思。其余的不必再追究。但滕海圻这条鳄鱼,怎么会对自己以外的人发生兴趣? 我始终念念不忘。我愁而不过,去找姬娜,与她吃茶。 即使是至亲,我也没有透露太多。 “吹了?”姬娜睁大眼睛。 我苦笑,“这次有赚,你看我这身华服。” “为了什么?是不是他听到什么闲言闲语?左文思不是听信谗言的人,他是个精明的艺术家,他知道他在做什么,我对他有信心。” 我握着咖啡杯子,“待父亲安顿下来,我想我还是要回美国去。” 姬娜发牢骚,“怪不得那么多女人要嫁外国人,一了百了,不知多好,避开小人,有那么远就那么远。” 我唏嘘:“其实小人即是往日的熟人,否则如何知道那么多秘密。” “什么秘密?”姬娜说,“现在流行把荷包底都翻转给人看,就差没公开表演床上三十六式。人家一点点小事就炸起来当千古秘闻,他自己男盗女娼不算一回事。” 我笑:“口气似道德重整会会长。” 咖啡座有玻璃天顶,阳光非常好,坐在那里,特别有浮生若梦的感觉。 我轻轻地说:“拿刀杀人,似乎也不算小事。” 姬娜一震。 “你爱我,当然原谅我。我自己倒一直耿耿于怀。” “一时冲动而已。”姬娜带盲目母性地维护我。 “几乎什么事都是在一时冲动之下做成。”我并没有因此原谅自己。 “他也理亏,是以他没有起诉你。” “是,否则我可能被判入狱。”我哭笑,“身败名裂,一生人就完结。” “——教养院,别忘记你并不足龄。” 我默然。什么地方来的勇气?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只觉得恨。恨意似为一股可惧的力量,急于摧毁他,连带也摧毁自己。 女人都是这样,来不及地杀伤自己,一个个都具淫妇本性,没有男人便活不下去,怎么会这样悲哀? 时代再进步,进入太空也不管用,女人还是女人。 现在都改了,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学到这一课,不牢牢警惕自己怎么行。 我同姬娜说:“一连七年,我时常做梦,看到一个血人拉住我的腿不放,或是向我倒下来,脸紧贴我的脸。” “你的生活也很痛苦。” “根本是,”我苦笑,“在梦中,我甚至闻得到血腥味,这些年来,我不敢碰刀子,尽吃三文治及即食面。”我用手托住头,“但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姬娜如同身受,非常同情我。 “我运气不太好,是不是?”我轻轻地问。 姬娜忽然哭了,伏在咖啡桌上抽噎。 “喂,你哭什么,别神经。”我推她。 “做女人真辛苦,我真受不住。” “但你是幸运女性,女人不论才气,只论运气,幸运者永远有男人为你出生入死,衣食不忧,你便是其中之一。” “你担保?”姬娜边擦眼泪边问。 我端详她那美丽端正的面孔。“我担保,不用铁算盘也知道她有福气。” 她破涕为笑:“我希望左文思想清楚后再来找你。” “男人跟女人都这么多,谁会等谁回头?”我问道。 “你别用历尽沧桑的语气好不好?”姬娜说。 我们结账。 文思在傍晚打长途电话来,我总推说自己不在。 父母亲为结束厂里事务忙得不亦乐乎,暂时无暇关注我的感情生活。他们决定要搬到一个更小的单位去,因要进一步节省,这又是我离开家庭的时间了。 父亲既悲又喜,喜的是不用与债主公堂相见,悲的是毕生的努力付之流水。 他们在新居安顿好以后,我搬出去与姬娜暂住。 父亲问我:“文思呢?文思在什么地方?” 我说:“爹,我们的事,我们有数。” 这个时候父亲已精疲力尽,一点自信心也没有,只好伤感地看牢我,又不出声。 我说:“他在欧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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