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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医生说他没事了,他也决定正式退休,还担什么心。”

  “咱们家打七年前便开始走下坡,都是我不好。”

  “怎么能算你的错。”姬娜不以为然。

  “如果我不去惹滕海圻,”我忍不住说,“父亲怎么会跟他拆伙?毕生的积蓄就在那次投资身上,生意一结束,立刻衰败下去,给滕乘乱取利。打那个时候,他就意兴阑珊,当然只为了我。”

  姬娜说:“别再自怨自艾,过去的事是过去的事。”

  我的仇恨忽然又燃烧起来,“我后悔没有杀死他,我后悔没有下死力!”我歇斯底里地叫起来。

  姬娜忍不住给我一个耳光,她厉声说:“够了。”

  我掩住面孔,颓然倒在床上,痛哭起来。

  “不要再内疚,给自己一个重生机会。”姬娜安慰我。

  我握紧拳头,七年来时时刻刻要丢下的往事,又慢慢呈现在眼前,在双亲面前,我再也没有隐瞒。

  姬娜拉住我,“不要叫我害怕,韵娜,不要叫我害怕。”

  我蜷缩在被窝里发呆。

  司机向小老板说明辞职理由。

  他很讶异兼失望,还有点不高兴。他怀疑我要结婚,只不过不告诉他。

  我们商量很久,他决定给我为期三个月的无薪假期,我就那样收拾包袱离开,神情非常黯淡。

  我站在路边等老莫来接我。

  “韵娜。”有一只手搭在我肩上。

  那声音,我做了鬼都认得,我伸手打掉那只手。

  “你在帮曹某做事?”他微笑地问,“真委屈了你。”

  “滕海圻,走开!”

  “韵娜,你那臭脾气绝不改。”

  我别转面孔,不去看他,心里只希望老莫快来,这老货,养他千日,一日都用不着。

  “我记得我同你说过,不准你连名带姓地叫我,怎么又忘了?”

  我不回答,眼睛直视。

  “在等谁,左文思?”

  我猛地一震,随即心如槁灰,他不放过我,我早就该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他什么都知道。

  “左文思与纽约来的买办谈正经事,你等的恐怕不会是他吧。”他悠然地说。

  这时老莫已驾着车子驶近。

  我忍不住转身问:“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微笑。

  老莫把车停在我跟前,下来替我把大包小包取进车厢。

  “你不想知道关于左文思的事?”他问我。

  我左脚已经踏上车子。

  “左文思是我的小舅子,你难道不晓得?”

  我如五雷轰顶,右脚再也动弹不得。

  “你说什么?”我直勾勾地看着他。

  “左淑东是我的妻子,左文思自然是我的舅爷。你身上穿的鲸皮,由他设计,但是料子、却由我进口,韵娜,世界真正细小,是不是?”

  他如一只老猫攫到老鼠,得意之情,由心中放射出来,英俊的面孔上隐隐透着狰狞,嘴角的笑意冷酷无情。

  我不能就这样倒下去来满足他。

  我淡然地说:“我与左文思,只不过是普通朋友。”

  这下子轮到他诧异了,“你不怕我将你的过去,告诉他?”

  “去说吧,”我看他一眼,“叫人写出来,发到小报上去,出一本书,我给你一张彩照做封面。”

  我钻进车子里,我关上门,老莫将车开走。

  我紧闭着嘴,非常苍白。

  我不能就此倒下来。

  失去左文思不要紧,我有的是将来,天下有的是男人,但这一仗却不能输。

  原来左淑东是他的妻子,他又结婚了。

  淑东!我怎么没想到,两夫妻名字中各拆一字出来做店招牌,原是最普通的事。

  我相信他说的属实,文思确是他的妻舅。

  我无言,茫然看出车窗外。

  看来与左文思这一段,不得不告一段落。

  我疲倦得闭上眼睛,靠在车座垫上。

  “小姐,到了。”

  “嗯?”我睁开眼睛。

  老莫说:“小姐,到家了。”

  “啊。”我叹口气。

  “小姐,老爷的病又不碍事,你也别太担心了。”老莫关心地说。

  我苦笑着拍拍他的肩膊。母亲在平台上等我。

  母亲问我:“文思呢?怎么这一两日不见他的人?”

  我说:“妈,我并不需要一个男人来为我扬眉吐气,巩固地位,有没有文思都一样。”

  她的面色大变,“什么?你们闹翻了?天呀,前两天还说订婚呢。”

  我刚想解释,文思在我身后出现,叫声伯母。

  妈妈松口气,“原来是同我开玩笑,文思,你们如果订婚,至少要在报上刊登一则消息,告诸亲友。”

  我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好尴尬地笑。

  妈妈又叹道:“千万别争意气吵架,要相敬如宾啊。”她说完便回房子去。

  文思狂喜:“订婚?我们要订婚吗?怎么我不知道?”

  剩下窘得要命的我,手足无措。

  “你跟伯母坦白了?”文思按着我的肩膀,“看样子我也得跟家人说一声。”

  我说:“父亲病着,编来安慰他的。”

  “什么?”他失望,“你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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