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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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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 有些男人,在婚后才慢慢变质,但有些,在婚前已经不对劲。 丽纷觉得她的未婚夫朱永昌最近的行为学止怪诞莫名,他肯定有重大的心事,解决不了的问题,否则不会变成这么孤僻、消沉,他的精神不能集中,点点小事就暴燥起来,吼叫、发脾气,跟着道歉、内疚,但不久又再犯,又一个恶性循环。 永昌不能控制情绪。 丽纷是佛洛依德的信徒,她不相信有人天生喜欢这样折磨自己,永昌心底一定有个解不开的结。 但是他不肯向她透露,不想叫她帮忙。 丽纷只得抽丝剥茧,把事情往回想,寻找线索。 她与永昌认识已经良久,大学四年同学,他念英国文学,她修美术,双方的家境小康,永昌只得一个寡母,丽纷的父亲过世也已有十多年,两个人的背境十分相似,因此相处得十分融洽。 永昌十分内向,没有朋友,与同学也不大谈得来,开头,丽纷以为他生性孤僻,稍微熟稔之后,发觉他幽默感丰富,乐于助人,好学,用功,有许多许多优点。 在开头的一段时间,丽纷颇为主动,她先伸出双手,对永昌表示好感,约会他,探访他,关心他。 到了中段,永昌热烈回报,他们俩恋爱起来。永昌是个温柔的好伴侣,丽纷时常觉得她比别人幸运。 永昌永远把她的事当作他的,尊重她,以她为先,他细心,从来不忘记她的生日,他器量大,不与颇有点小姐脾气的丽纷计较,忠实,再也没有看过别的女孩子一眼。 还有,毕业后找到理想工作,永昌已开始储蓄,他显得十分有计划,本身相当节俭,对丽纷却颇为大方。 这样理想的男孩子,已经濒临绝种。 因此当永昌向她求婚的时候,她一口答应。 永昌当时说:“给我一年时间,丽纷,明年今天我将准备好一切。” 丽纷快乐的答:“永昌,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想起来,他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变了。 他的眼神先起变化。 看着丽纷的时候,往往带着旁徨神情,丽纷察觉,笑着问他:“怎么,有什么矛盾,是否想悔约?” 他会勉强的笑,失去平日的幽默感。 他时常呈现一种痛苦的表情,无故眼红,拉着丽纷的手不放,份外依恋。 丽纷完全不明所以。 明年就要结婚,还有什么忌讳,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渐渐他连与丽纷相处的时间都逐渐减少,下了班不知忙些什么,丽纷想要看一场电影,他推得掉就推,推不掉坐在戏院里则发呆。 以往精神百倍的他,如今时常瞌睡。 三四个月后,丽纷就发觉他不再是从前的朱永昌。 这里边一定有因由。 丽纷决定先从伯母身上打探。 然后发觉,朱伯母也变了。 丽纷肯定朱伯母知道内情,伯母有点慌张,但见到丽纷,又表示安慰高兴。 “你特地来看我?永昌不在家。” “永昌最近忙些什么?”丽纷索性开门见山。 “没有呀,大抵是公司加班。” “不是,最近仿佛有私事困扰他。” “丽纷,永昌心目中可只有你一个人。”伯母紧张起来。 看样子朱伯母护短要护到底,丽纷笑一笑说:“伯母,有什么事,也许我可以帮忙。” 伯母握住丽纷的手,“你一个女孩子家,能做什么,永昌保护你还来不及呢。” “我可以承担的事很多,我的意旨力十分坚强。” 朱伯母很感动,“永昌能够娶你,真是福份。” 但是,永昌不肯把秘密摊开来讲。 丽纷集中了所有令永昌失常的可能因素。 (一)他身体健康出了问题,瞒着家人,不想说出来。 (二)他有旧爱,她最近重新出现纠缠他。 (三)他不想结婚。 (四)工作,亦即经济发生困难。 (五)有了新欢。 经过仔细留神打探,以上所有理由都被推翻。 朱永昌的健康全然没有问题,百忙中他主动抽时间出来做全身检验,他对丽纷说:“婚前岂止要验血那么简单。” 医生的报告来了,他连蛀牙都没有。 报告且存在丽纷处,由她保管。 永昌认识丽纷的时候,才二十岁,假如他有旧爱,应当是小学或中学同学,那么朱永昌未免太早熟了,没有可能。 而且,朱永昌可能是丽纷所认识,最渴望成家立室的人。 即使情绪如此波动,他还口口声声说:“丽纷,我会出死力保护我们的家,不容任何人来伤害它。”说到激动处,落下泪来。 丽纷也知道朱家经济情形良好,朱母的老佣人始终跟在身边,老人家也不勉强小两口同住,讲明他们看中那一幢房子,尽管出声。 除非永昌找到新欢。 聘请私家侦探查一查就大放光明了。 但,如果要出到这一招,还不如分手的好,既到分手地步,还何用查探真相? 唯一可做的,似乎便是静静等候事情有较好的转机。 但是永昌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他说:“丽纷,我发觉你不再信任我。” “你太多心了。” “有什么事,你应当直接对我说。” “你准备告诉升了,像每个星期一同三下午,你去了什么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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