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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钦问镜子,“门外是沈世雄,开不开给他?”

  她得到极其狡猾的答案:“你说呢?”

  玉钦啼笑皆非,“咄!”她高声说:“我早跟你说我没有智慧,所以请你代劳。”

  镜中人问玉钦,“你认为沈世雄上来干什么?”

  玉钦答得很坦白:“温存。”镜里是她自己嘛,何必客气,何用虚伪。

  果然,镜中人笑了,“你愿意无限期,不问报酬地提供此项服务吗?”

  玉钦气馁。

  “想一想,洪玉钦,抬起头来。”

  玉钦把双手抱在胸前。

  “要是你愿意,倒是无可厚非。”

  玉钦忍不住:“别再讥笑我了。”

  镜中人讶异地说:“我怎么会揶榆你?我是你最忠实的朋友。”

  门铃停止。

  玉钦说:“他已经走了。”

  镜中人嗤一声笑,“你又何用恍然若失,他肯定会再来找你。”

  玉钦已经对镜子没有恐惧,她凝视她,然后说:“我有种感觉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老实说,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

  玉钦感叹,“真的,真的那么惨?”

  “不是惨,”她笑,“而是实情。”

  “朋友呢,爱人呢?”

  “他们很好,但是他们也有他们自身要照顾,所以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忽然之间,玉钦觉得很累很累很累,她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悠悠然睡得好不舒服,她需要个可靠的人倾谈,也需要大哭一场来宣泄压抑已久的情绪,这面明镜帮了她。

  一觉睡到大天亮,郭宗清上来找她签字。

  “宗清,”玉钦说:“我与镜子说了一整天的话。”

  宗清一愣,“你也有这个习惯?”

  “也有,”玉钦指着她,“你也是?”

  “有什么稀奇,宗清苦笑,“我自幼就有自言自语的毛病,一发生什么事,我同我自己说:郭宗清,静一静,慢慢来,想清楚,不要急。”

  “我的天。”玉钦骇笑。

  “每早洗脸刷牙的时候,我又说:郭宗清,你又比昨日老了一天……这是我的消遣。”

  “但是,这面镜子里边有人。”

  “别吓我,谁?”宗清掩住胸口。

  “我。”

  宗清松口气,“咄!”

  “她会回答我的问题,她有思想,她有智慧。”

  宗清很同情玉钦,“我猜你是累了。”

  “我刚睡醒。”

  “那么,你有点神经衰弱。”

  “宗清,你听我说呀。”

  “玉钦,”她拉拉衣襟,“我最怕这种摩登聊斋,你别烦我,”她看着那边镜子,“我知道了,你那张床的位置不好,对牢镜子,引起幻觉,古人睡前喜用一个罩子把镜子遮起来,自有道理,尤其怕小孩的灵魂走进镜子里出不来。”

  “真的,有此传说?”

  “你知道中国人,一草一木皆有神话。”

  “宗清,我真的寂寞。”

  “我何尝不是。”

  “可惜我俩不能结婚。”玉钦取笑。

  “我才不娶你,”郭宗清也笑,“你疙瘩得要命,事事非做到十全十美不可,又患有洁癖,谁吃得消。”

  玉钦不服气,“你呢,你何尝不是,目光如炬,事事挑剔,同你说,人清无徒,水清无鱼,人要胡涂点好。”

  两人大笑起来。

  可惜宗清忙得不可开交,打一个圈子又走了。

  假期最后一天,想到第二天又要出去写字楼搏杀,玉钦不寒而栗。

  电话铃响。

  是沈世雄,他倒是快,一下子就打听到新号码。

  只听得他很轻快温柔的说:“搬家都不告诉我,莫非是要甩掉我。”

  这把声音这种语气,五年前曾使玉钦在所不计。

  “有事吗?”

  我想来看你。

  玉钦刚踌躇,听见身后有人教她说:“你没空,你要出去。”

  她转过头看,原来正是镜中人,玉钦心头一喜,照样说:“我没空,我要出去。”

  沈世雄起了疑心,“你身边是谁,她为什么教你推挡我?”

  “你听到她的声音?”证明不是个人幻觉。

  “当然听到!”沈世雄生气,“她倒底是谁?”

  “我的智慧。”

  “你的什么?”

  玉钦已经挂上电话。

  她向镜中人耸耸肩,镜中人也向她摊摊手。

  “出去,”她对玉钦说:“出去剪个头发,置数套新装,鞋子皮包统统可以换新的。”

  “好的,我是要去散散心。”

  到了门口,却看见沈世雄的车子停在楼下。

  她摇摇头,希望他不要误会她是同他耍花枪,她没有这样的心情。

  玉钦从另外一个出口溜到马路上去。

  她跳一跳,伸开双手,放开怀抱,自由自在。

  从市中心大包小包回家,一看,沈家车已经离去。

  她把新衣一件件对牢镜子换上,自然,她穿什么,镜中反映也就是什么,镜中人对每套衣服都有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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