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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你可以读书。”

  “不喜欢学习,读不上去。”

  坏女孩,毫无疑问。

  “我到城里找份临时接待员做,在那里碰见洪昌泽,改变我的一生。从那日开始,才知道纽约的真面目,我没有往回看。”

  “有没有后悔放弃平凡而正常的生活?”

  “不是我那杯茶,恭敏,每个人的幸福不一样。想哪样得哪样是谓快乐,人人渴望的东西不同,我不可能做个好主妇。”

  “洪昌泽对你好不好?”

  “好。”

  “那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离开他?”

  她笑,“欲望无穷,有了物质便想追求自由。”

  贪婪的女人。

  “洪昌泽不让我呼吸,不在的时候一天到晚派人盯牢我,人在纽约呢,又要我寸步不离的跟着,开会时也叫我坐接待室等,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那种疲倦是不可以形容的,一个朋友也无,身分是玩偶。三年还不够?”

  我不出声。

  “有些女人也会觉得满足,”她自嘲,“我特别奇特,需索无穷。”

  “但是他使你脱胎换骨,”我说,“我相信这三年来他改变了你。”

  “是,”她承认,“一切品味来自他,我甩掉所有土气,他找来专人教我英语会话,又把公司业务分析给我听……”

  “但你还是要离开他。”

  “是,我不感恩。洪昌泽最失败的地方在这里,他对我们好,不错,但永远高高在上,把我们视作次等动物,我就是气这点,人人给他摆布玩弄,搓圆揉扁,我偏要反抗。”

  她说得对极。

  父亲也是那样的人,妻子儿女,都是他手上的棋子,他说东就是东,他说西就是西,棋子若果长脚往北走一步,他立刻雷霆震怒,要把棋子碎尸万段,他们有权欲狂。

  不过父亲比泽叔幸运,应该说他手段比泽叔高超,泽叔身边的人都不妥,连泽婶都成为抗暴英烈,我不禁哈哈笑。

  锁锁说下去,“他喜欢动手,而且出手重。”

  “不是第一次?”我扬起眉毛。

  她苦笑,“第三百次。”

  “他对泽婶……”但他对老妻没有激情。

  陈锁锁尝遍酸甜苦辣,什么都要付出代价,不过她也得到她要的一切。

  她说:“年轻时最怕穷,后来最怕闷,现在怕寂寞,不过像我们这种女子,如何寻找归宿?”

  “你有你可爱的地方。”

  她叹口气,点起一支烟。

  “泽叔欠你什么?”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肯将之交还给你?”

  锁锁抬起眼,诧异的说:“你还不知道?”

  “不,我不知道。”

  “女儿,我同他的女儿。”

  我张大嘴巴,真没想到他们已经生下孩子,啊,难怪,难怪锁锁有把握使泽叔软下来,原来她手中掌握皇牌,怪不得听见我与锁锁结婚的消息,他吓得几乎没昏过去。

  我放下心来。

  泽叔一点还价的余地也没有。

  “我要我的女儿,他不肯,除非我归还手上一切去换。”

  我完全明白了。

  泽叔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那小女孩一定粉妆玉琢,可爱得不像话。

  我问锁锁,“第一眼看到我,你就知道可以利用我?”

  她看到我心里去,“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看上去笨?”

  “不,只是你有金色的心。”她微笑。

  我颓然,还以为自己把弱点收藏得很好。

  “你想结局怎样?”我问。

  “我同你永远快乐地共同生活下去。”

  会吗?

  那夜我寂寥的回家。

  小人物将永远做小人物,弱者常被强者利用,即使胜利,也不过是乘人之危,又有头巾气,会觉得胜之不武,闷闷不乐。

  这是我性格上最大的缺点,难成大器。

  泽叔如果真的知道我,他不必受威胁,我怎么会同婶母结婚,拿机枪架在我脖子上也不行。但泽叔本人是个枭雄,什么都做得出,以己度人,不堪惊骇。

  我茫然,想操胜券,但这果子是否甜蜜?

  我们的武器竟是一小女孩呢。

  麦公深夜来访。

  他埋怨,“做你们洪家的奴才特别辛苦,三更半夜起床做跑腿,又心急,有什么是不能留待明天再说的呢。”

  “什么事?”

  “你泽叔叫你明天上班,好好学习公司一切事宜,他要把洪氏证券交给你。”麦公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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