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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津转过头来,“你疯疯癫癫说些什么。”

  “因为很多人都指一张证书无用呀。”

  “古律师今晚请我们吃饭,邵容做陪客。”

  “他俩有可能是一对吗?”

  “我想不会,他们纯是宾主关系。”

  我没想到是正式宴会厅晚宴,幸亏还有一套西服。

  津更衣出来,我看到愣住。

  她轻轻问:“还可以吗?”

  我说:“惊艳。”

  那是一件细带灰紫色钉珠片网纱裙子,她美好身段显露无遗,珠片钉得不密,只是偶尔反光闪一闪,带些神秘色彩。

  “真好看。”

  “谢谢你,志一,你是我生命中的荣光。”

  到了宴会厅,几乎所有客人的目光被津吸引,忍不住微微转过头来看她。

  都以为她打扮了一整天吧,只有我知道她连粉都没有擦,只抹了些口红。

  邵容笑赞:“美人。”

  古律师只是说:“恭喜两位。”他是一个含蓄的斯文人。

  津轻轻坐下,我发觉古对她悄悄凝视,他看到我看他,连忙举杯祝酒。

  我不喜欢吃西菜,每人一碗汤一块肉,叫错了或是不好吃也得礼貌上吃掉它。

  津轻轻问:“我点什么好?”

  古律师耐心向她推介芦笋与龙虾。

  邵小姐一贯不卑不亢笑容满面,“我也照样来一客,我过要清鸡汤。”

  我越来越喜欢她,“邵容你几时有空前来度假请通知我们迎驾。”

  邵容笑说:“我当是真的了。”

  我说:“愚夫妇一定尽力款待你。”

  晚餐后跳舞音乐响起。

  古律师问:“我可以请阮小姐跳舞吗?”

  他仍然叫她阮小姐,我答:“当然可以。”

  美酒发生效用,离家私奔后我第一次觉得轻松,“来,”我说:“邵容,我们也下舞池。”

  邵容说:“我不会跳华尔兹。”

  我吃惊,“这是华尔兹?怪不得这么好看。”

  邵容笑,“王志一,你真有趣。”

  只见舞池里一对对伴侣翩翩起舞,古律师跳得特别活泼,他轻轻带动舞伴,像滑翔一般。

  我羡慕:“早知我也学交际舞,原来用得着。”

  这时发觉邵容凝视我,我问她:“什么事?”

  她牵牵嘴角,“你很有趣,王志一。”

  音乐换了简单四步,我说:“这个我会。”

  我拉着邵容下场,她太客气,她跳得不错,但是忽然沉默。

  我问:“我没有讲错什么吧。”

  “当然没有,王志一,你绝对是好人。”

  我吐出一口气,“我是一个有妻室的人了。”

  邵容点点头,“是。”

  “我得努力工作,保障妻儿生活,提供合理需要不叫她们吃苦。”

  “的确应该这样,你想得周到。”

  音乐停止,我出了一身汗,与邵容回到座位,发觉古律师与阮津已坐下,他们低着头不知说些什么。

  我伸个懒腰,“该回家了。”

  古律师抬起头,“不喝杯咖啡?”

  我微笑,“今晚太丰富,谢谢你。”

  我们在门口分手。

  一路上津十分沉默。

  我问:“古律师说些什么?”

  “他说手续全无问题,叫我放心。”

  “那多好,除外靠朋友,古仲坤精明能干,即使都会人才济济,他还是一个难得人物。”

  津轻轻说:“正如我说,你们都是精英。”

  “只我除外,日理万机,想起已经头痛。”

  津伸手摸我脸颊。我说:“贤妻,日后我们在大学旁边置间红瓦小屋,白色栏杆,前后花园,种满郁金香,生三子一女,每个周末带他们游泳打球,日子在匆忙间转瞬而过,很快,白发长出来……”

  津笑了,眼角有闪光。

  到了家门,我说:“我抱你进门。”

  “我在电影里看过,这是西方俗礼,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可能指最后一次纵容,以后,妻子与母亲都不好做。”

  我用力抱起她,踏过门槛,忽然被什么一跘,失足跌倒,两人滚作一团,我不禁大笑。

  实在是很长的一天,我累到极点,又像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我喃喃说:米已成炊,忽然哈哈得意大笑,就在地上睡着。

  第二早醒转,发觉津紧紧拥抱着我,身上仍然穿着昨晚那件钉珠片裙子,我抱起她,轻轻放在床上。

  清晨凉风习习,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凄凉,真没想到婚礼会这样寂寥,父母都不在身边祝福,一个亲人也没有。

  这就是反叛的代价!我不要他们管,现在全世界就剩下我与阮津两人。

  回到家里,一定要求妈妈饶恕,我保证她会原谅我,我吁出一口气。

  长娟的电话来了,“今晚动身?”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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