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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时珍说:“那又是谁呢?”明知故问。

  之洋不出声,这一定是哪位小生借故调开女友拨电话来同时珍解释了,伎俩如此低级,还想一箭双雕,之洋自心底耻笑他。

  之洋看着时珍,她会去听这电话吗?如果会陪人去玩这么拙劣的游戏,当然也好,有消遣好过无消遣,可是之洋听到“嗤”地一声。

  不,时珍不上当。

  电话响了几下,自有录音器告诉他,他要找的人,暂时不能与他说话。

  时珍摊摊手,“不玩了。”

  电话再响:“时珍,我知道你在家,请来说话。”

  时珍说:“我到你家去。”

  她俩驾车离开郊外。

  “时珍,告诉我,你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十分实际,因为家父不大懂得照料生活细节,她需加倍用功,天天疲于奔命,不是管里就是管外,十分辛劳。”

  “她是个好妻子。”

  “的确是,有一次,我陪她到亲戚家去参加宴会,场面与气氛都很热闹,大家兴高采烈,事后我问她可有什么特别感想,她说:‘杜家的地毯有许多渍子,该找人清洗了’。原来,她已不会享受宴会。”

  “酷爱家庭生活也是好的。”

  “她可以说是为着服务我们父女而生活的。”

  “她自己的事业呢?”

  “发展平平。”

  “时珍,你像谁多一点儿。”

  “相貌似父亲,个性像母亲。”

  之洋说:“你是个好孩子。”

  “从小到大,我在学校在家中都从来没有给父母烦恼。”

  “那已经是孝顺了。”

  到了之洋的家,时珍假意“啊”地一声。

  之洋奇问:“你这是干吗?”

  时珍挪揄道:“我忘了你家也会有不受欢迎的电话需要躲避。”

  之洋没好气,“自顾不暇,还有时间打趣别人,我已向曾国峰交待清楚,他不会纠缠不清了。”

  时珍坐下来,“咄,多寂寞。”

  之洋取出一瓶香按。

  “有什么值得庆祝?”

  “活着。”

  “说得也是。”

  干了杯,聊了一会儿工作上进度,又说及时装与化妆的新趋势,时珍批评之洋的公寓狭小。

  “不如搬回家去。”

  之洋不语。

  “当初是为着曾国峰才搬出来,此刻关系结束,也是回家的时候了。”

  之洋隔一会儿才说:“家母是一个十分记仇的人。”

  “你始终是她女儿。”

  “在外头你有充分自由。”

  “你又不是打算即时组织家庭,不如回家享福。”

  之洋笑笑,“时珍你在家千日好,便以为人人如此。”

  时珍黯然,“所以我无时无刻地怀念母亲。”

  之洋不语。

  “幼时也很顽皮,傍晚午睡醒了,一定要到门外散步,咚咚咚走老远,累了,就逼妈妈背或是抱回来,已经二十公斤重,妈背得辛苦,便说:‘妈妈背着时珍走毕全程呢,将来若果时珍有什么事对妈妈不高兴,时珍可会想起今日,妈妈背着时珍走毕全程?’”

  说罢,时珍落下泪来。

  之洋替她斟满酒。

  “母亲去世后,我故意忘记生日,生我的人都不在了,生日还有什么意思?”

  她说得对,无人可以代替母亲。

  时珍叹口气。

  之洋张开口,有话要说,终于又合上嘴。

  还不是时候。

  时珍却已起了疑心,“之洋,你有话要说?”

  之洋笑,“我的话一向最多。”

  可是,一直拖着不向时珍披露,越迟越糟。

  “我的意思是,之洋,你可是有特别的话要说。”

  之洋看着她,“时珍,我俩友谊永固。”

  “这话是什么意思?”

  再不说,以后可没有机会了。

  之洋吸进一口气,“时珍,教授在约会我。”

  时珍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哪个教授在约会你?”

  “令尊李梅竺教授。”

  时珍怔在那里,隔一会儿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

  “我正与李梅竺约会。”

  “不要荒谬!”

  “这是真的,开头我也不察觉,到了教授的实验室,像爱丽丝梦游仙境,开心得不得了,这边去那里走,与小说及历史人物打交道说心事,后来,一次又一次走入教授的记忆里,起初还以为是偶然巧合,到今天,才发觉是他刻意安排的约会。”

  时珍一边听一边摇头,“之洋,你糊涂了,家父绝对不会那样做。”

  之洋不以为然,“约会异性,有什么稀奇,教授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时珍拂袖而起,“他怎么会约会你?他年龄足可做你父亲,别忘记你是我的朋友。”

  “时珍,你何等迂腐,亏你还是教授的女儿,在时间无边无涯的荒漠里,二十年三十年算得什么,况且,我进入他的回忆与他见面,他的年龄有时还比我小得多。”

  时珍瞪着好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知道的。”

  “我不接受。”

  “我知道你会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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