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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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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车手 我认识杰奇司徒的时候,刚巧在事业上失意,想在感情上找出路,因此特别留心有“可能性”的男人。 在一次酒会中,看见他白衣白裤的坐在一角,神情寂寥,便自动走过去与他打招呼,他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勾搭异性,因此显得有点生硬。 我走过去跟他说:“你好,我叫安比比。” 他看我一眼,有点诧异,并没有介绍他自己。 我有点尴尬,耸耸肩,喝一口酒,“怎么?”我问:“是不是有太多的女人向你介绍自己,以致你感情麻木了?”吊儿郎当地充作老手。 他笑一笑,“小姐,你略为喝多了。”声音很温和。 我马上沮丧起来,我真是什么都做不好,连这种不需要天才,只将利用天赋本钱的事都做不好。 我失意的说:“我没有喝醉,失败的人什么都做不好。” 他面孔上的寂寥一扫而空,笑出来。 “你想做什么?”他问。 我说:“约你出去吃一杯茶,让你送我回家,恢复做女人的信心。” 他微笑,“我很愿意这么做,可是我是今天酒会的主人,今天是我结婚七周年纪念日,那边站着的是我的妻,你说,叫我怎么办呢?” 我吃惊,“你是司徒杰奇,那个赛车手?” “怎么,”他睁大了眼,“你不认识我?你是怎么来这个宴会的?” “我认识你,可是,我不知道你会这样的出现。”我越说越离谱,舌头打结,“不讲了,”我长叹,“我想我还是回家早早上床吧。”我站起来。 “小姐——小姐?” 我头也不回的走开。 司徒家在郊外,叫车子不容易,我站在门外,给凉风一吹,余下的酒也醒了。 我跟我自己说:安比比,你这是为了什么呢?为什么跑到这种地方来呢,为什么不在家看一本书,喝一杯热牛奶,第二天好好的去上班呢? 正在后悔,并打算重新做人的时候,一辆跑车的引擎咆吼两声,停在我身边。 我先退后两步,停神一看,车里的人正是司徒。 “你——?”我哑然。 “上车来。”他笑,“你现在可以带我去吃茶了。” 我涨红面孔。 “上来吧。” “你走得开?”我问。 “事到如今,还问这种问题?”他很富幽默感。 一路上我沉默。 他驾驶技术大胆、流丽、熟练,名不虚传。 我又问:“你太太不怪你离场?” 他不在乎的说:“安小姐,你大概没有留意报上的花边新闻——已经传过我俩要离婚不只一次了。” 我很震惊,偷偷的看地一眼。 他也在看我呢,我的心剧跳起来。 他既好气又好笑,“怎么?觉得自己已经淌了混水,洗也洗不干净了?” “不,不。”我否认着,巴不得有个地洞可钻进去。 他说:“你还出来泡呢,真是的。”他仰起头笑。 我看着他英俊的面孔,眼角细细的皱纹,忽然生气了,“以后我手段就纯熟了,你走着瞧。” 他眼角弯弯,“是吗,我等着瞧。” 我们的关系就是那样开始的。 是一段很不健康的关系,我知道,我不该那么轻佻,而且他有妻子。 第二天我就收到他的花,约我出去吃茶。到了这个时候,我因觉得自己非常出丑,对这件事很退缩,不肯接受他的邀请,更加做得不大方,只觉自己一辈子都没这么倒霉过,心灰万分。 他好言好语安慰我,我便将我所有的不快向他倾诉,他有一双好耳朵,全部接受我的怨言,我胸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只觉像触电一般,我恋爱了。 我不懂得他看中了我什么,我问过他,他不肯回答。 友人知道我与他走,非常担心。 ——“他有妻子,司徒太太以前是出名的美女,现在还不差,你不是敌手。” ——“杰奇司徒出名的风流,你自己当心,比比。” ——“他时常在外国赛车,连他妻也不能时常见到他,你又有多少机会?” 但我确实爱上了他。 司徒问我:“你不怕吃亏?” 我温和的反问:“吃亏什么?就算我们的关系终止,我也不会少了眼睛鼻子,别忘了传统男女关系上的得失观点经已改变,我们两人都很快乐,这已经足够。” 他不出声。过了一会儿,“我妻子不肯跟我离婚。” 这是他第一次与我谈及他的家事。 “为什么坚持离婚?”我小心的问。 “为了自由。”他说:“她不让我出赛。” “她担心你的安危。” “我岂能现在退出,跑到她父亲公司去,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经理?这是我的职业,她若忍受不了,我们只好分手。事实上她确是嫁了一个赛车手。” 我不敢插嘴。 自那次之后,他没有再提过他的妻子。 杰奇到蒙地卡罗出赛,带我同往,我们住在碧绿海岸的豪华酒店内,但我寝食不安,我开始了解到他妻子身受的痛苦。 司徒与欧洲的没落贵族、新暴发户、记者、明星……谈笑风生,我却为他的安危暗自伤神。 一次又一次跟他去验车、试跑道,我的心像要自胸腔中跳出来。 他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忽然冷冷的对我说:“我希望你不会像我妻子那样,劝我回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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