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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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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唉吨!你应该端坐着,等司机来替你开车门才是啊!” “我就是不懂。”她懊恼的说。 “是谁的车子?”我心触动。 “是欧爵士的车,他接我们到他别墅参观,欧爵士是该次选举的赞助人之一。” “呵。”难怪。 “我很苦怕我会受不起引诱,”明媚说:“我发觉自己很向往这种五光十色的生活。 “人之常情。” “我觉得惭愧。”明媚还是很天真的。 “你不会为一辆劳斯莱斯去嫁一个老头吧?” “当然不会!” “那就不必惭愧,谁不希望日子过得舒服些?” “大雄,我发觉自己变得很厉害。”她拍拍胸口。 “你能半夜上来与我谈这件事,就表示你并没有大变。”我说:“至于小小的变化,我们应当视它为一种进步,俗云女大十八变。” “大雄,你对我真好。” “即使将来有什么变化,你仍是我的好朋友。” “大雄。”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我还有什么遗憾?” 明媚的彩照一张接着一张被登出来,有些还做了封面,我义务替她收集起来,夹在一只文件夹中─将来完了这件事交返给她,好让她老的时候给子孙看。 我所不喜是那些花边新闻,言之凿凿,暗示她已成为某地产商的女友,闹得漫天风雨。 俞伯也说:“明媚最近成为小妇人,打扮成熟,沉默寡言,与我们陌生得很,出去的时候往往有私家车在门口等,问她是什么人,只答是朋友,小报上的绯闻也不知是真是假,她虽然还在家里住,但有关她的事,我们都是看报之后才晓得的。” 太可怕了。 俞伯母说:“大雄,说起来就你有先见之明,我也好不后悔让她去选举,真的得了冠军,说不定她家也不回来,忽然之间,好好的一个女儿成为问题青年。” 我只好安慰他们,“不会不会。” 自己也没有多大的信心。 上次与她交谈,已是十天八天前的事,我应该对明媚有信心,她会得经过这次的试练。 终于到了决赛的前两天,我的心情紧张得不得了,我已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明媚,不知她的感觉如何,当然是患得患失,难以形容吧。 半夜我得到她打来的电话,她在一个播放音乐,喧哗的场所,大概是的土可。 她说:“大雄!我很害怕。” “你在什么地方,已是半夜一点,快回家,明媚,明天你需要充沛的精神。” “我需要麻醉自己。” “胡说。”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大雄,我真害怕。”她的声音在颤抖。 “明媚,要是真的拍,那么退出吧。”我实在不忍。 “太迟了。” “你在说什么?又没有谁在背后控制你,”我大声说:“什么太早太迟?明媚,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马上来接你,你没有喝酒吧?” “我在福临的土可。” “我马上来。” “不,大雄,我到你家来吧,你那里比较静。”她挂断电话。 我的心剧烈跳动,直至门铃响起来。 一开门她便扑进我怀里呜咽。 “受了什么委曲?”我问:“说呀,明媚,说呀。” “没有,你别误会,大雄,没有人逼我,只因我怕输。” “唏!”我松一口气,“天晓得,明媚,不是你输,就是人输,没有输家,如何会有赢家?唉,这件事早日完结,大家有好日子过,本来抱着玩玩之心,无所谓,怎么会搞成这样的?” “是那种气氛,每个人抱着破斧沉舟之心!很快受到感染,尤其是我,一旦输掉,会被人踩死。” 我既好气又好笑,“你得罪了人?” 我又问:“是不是对着冷门客作其不屑状?” 她点点头。 “太没风度了。” “到这个时候,谁还记得什么叫风度?” 这些小女孩子,平时吱吱喳喳,一旦遇上什么事,就慌张起来,我倒是顶同情她们。 “大雄,你说我如何是好?” “凡事都只有两个选择:做下去或是不做。你要是认为值得,请继续,要是想清楚决定不干,那么退出。” “说了等于没说。” “明媚,人生中有很多重要的决定,别人无法帮你的忙。”我停一停,“将来你嫁不嫁谁,难道也要我替你作主?” 她怔怔的,“真寂寞。” “明媚,你想得太多,得失之心也太重,这种小事,不必太紧张。” “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她急躁,“安慰人的日气总是千篇一律——什么放开一点啦,不要太紧张啦,其实全是空话。人家水深火热,你还那么风凉。” “要退出亦可以,明天一早我同你到澳门去。”我说:“你不是真的想退出吧?” “自动失踪?” “可以找大会的负责人出来谈谈,相信没有你,选美会也一样可以进行。” 明媚张大嘴。 我叹口气,“看,你并不是真的想退出,是不是?” 她垂下头,“一退出,热闹我就没份了。” “你真是在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现身说法。” “真的,以前我把生活看得太简单,现在才知道,有许多时候,黑不是黑,白亦不是白。” “回去睡觉,决赛是明天。”我说:“我送你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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