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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真的,”程真认真说,“老人家每天早上起来游半小时泳,胜过吃人参燕窝。”

  这话说到袁小琤心坎里去,频频颔首。

  程真又加一句,“现在买,还来得及挑地毯颜色,这室内装修嘛,如果孙太太没时间搞,就包在小女身上好了,小女在卑诗大学读建筑,小功,叫声袁姐姐。”

  袁小琤十分喜欢,“我有两座钢琴,放在何处,还得动动脑筋。”

  程功十分圆滑,拍手曰:“原来袁姐姐是钢琴家!”

  程真在恰当的时候一抬头,“唷,我的朋友来了,小功、你陪袁姐姐,我失陪。”程真又对着袁小琤干一杯。

  这时,袁小琤已经有点儿不好意思。

  程真回到原来的座位上,松口气,真幸运;她果然见到了熟人,立刻哗呀一声,“老陈,你好吗?陈太太,这边稍坐一下。”

  看在别人眼中,也似事先约定一般。

  然后,她付账离去。

  又帮了董昕一次忙。

  回到家,她蜡缩在沙发里看小说,半晌,听见程功回来,便问道:“生意成功没有?”

  “一家子出马,没有不成功的道理。”程功笑。

  “你正好跟着董则师学做生意。”

  “那孙太太十分爱听捧场话,头脑有点儿简单。”

  “好出身的女子通常阅世不深,天真无邪。”

  “像张白纸一样。”

  程真笑,“遇上骗子就惨了。”

  “幸亏我们是殷实商人。”

  说到这里,电话铃响,程功去听,抬起头,“妈妈,找你。”

  程真跑到书房听,“哪一位?”

  “孙毓川。”语气不大友善。

  程真沉默,过一会儿才问:“有什么指教?”

  “内子说见过你。”

  程真一怔,隔一会儿才意会到内子即妻子之意。

  多好,他们无话不说。

  “你一定觉得很有趣。”

  程真也不大客气,“什么有趣?愿闻其详。”

  “作弄别人,是种乐趣吧?”

  程真一听,忽然光火,“我玩弄谁?尊夫人?你?阁下遭受了什么损失?不如同律师商量商量,提出控拆。”

  孙毓川要半晌才说:“内子对我说,你对她非常友善。”

  “嘿,我是野蛮人,活该骂人打人,对人一文明,便是有心使诡计,可是这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像你那么聪明的人,要是立心对一个人好,那人不会不觉得,而你不会无故讨好一个人,里头有什么原因?”

  “你是指我有什么奸计?”

  半晌,孙毓川答:“是。”

  程真大笑起来,他真爱护她,温室中的花,怕她受到程真摧残。

  是有这样的人的,程真有位旧老板,三子两女都保护得密不通风,可是对手下的年轻人却毫不吝啬,严加教诲。

  人家都不是人。

  程真是猛兽,袁小琤是玉女,所以他要为她出头,发出警告,叫程真不得胡作妄为。

  程真叹口气,无话可说。

  正要挂电话,孙毓川忽然说:“像你那样的聪明女,看到笨拙的我们,一定觉得十分好笑吧?”

  程真一怔。

  笨,谁笨?

  这时程功在书房门口张望了一下,见到母亲还捧着个电话讲,十分讶异。

  程真清清喉咙,“我不明阁下意思。”

  只听得孙毓川叹口气,“程小姐,高抬贵手,打扰你了。”

  他挂上电话。

  程真非常意外,他是什么意思?叫她放过他们?

  这时程功进来,“妈妈你同谁讲了那么久?你从来不说长气电话。”

  “过来,程功,我像洪水猛兽吗?”

  程功不加思索,“当然不像。”

  “我可算聪明伶俐?”

  程功坐下来,“嘿,一时一时啦,智力发展不十分平衡,事业上偶有佳作,处理生活上诸事笨拙万分。”

  “谢谢你,你十分公道。”程真满意。

  “怎么回事?为什么问那些怪问题?”

  “有人说我无比诡诈。”

  “不会吧,你若略有脑筋,也不会同董则师分居了。”

  “啊,此话怎说?”

  小程功慢条斯理地答:“一起熬了那么久,现在他什么都有了,你反而说要走,多傻!”

  程真笑笑,黯然垂头。

  “董则师那般人才,不知多少人觊觎。”

  程真问:“我呢?我行情如何?”

  小程功上下打量她,“差远了,多年来你百折不挠,在别人眼中好不凶悍,你据理力争,人家觉得你横行不法,你争取合理酬劳,那是一钱如命,铢镏必计,你不平则鸣,那统统是骂人,社会对事业女性一向不十分公平。”

  “程功,你说得真好。”

  “人人喜欢依人小鸟。”程功叹气。

  “你呢,你朝哪条路走?现在决定还来得及。”

  “三岔口,很为难。”

  “明天再想吧。”

  程真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看世界新闻,一手握冰冻啤酒杯子。

  即使在感情最好的时候,董昕也不关心她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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