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亦舒 > 红杏与墙 | 上页 下页 |
二十四 |
|
“你不会找到比我更适合的男伴。” 他厚实温暖的胸膛叫她略为踌躇,她绕着他手臂,头靠到他肩膀上。 “看你,如此倔强。” “这不过是为着保护我自己,金先生。” 她要求司机让她下车。 金步行送她到会客室楼下。 她微微笑,就到该剎那了,他要是跟她上会客室,即愿遵守她的规矩,她心盼望。 就在这时,背后有人大声如打雷般吆喝:“杨素,你给我站住!” 她一抬头,看到王先生,一边叫一边下车奔近。 王先生犯了人类最大毛病:自身不再稀罕打算放弃的一件东西,一旦有别人感到兴趣便后悔要回头重新拣拾,并且戏剧化演出闹剧。 两男一女的场面,永远不会好看,吃亏的奸角永远是那要不得的淫妇。 金初扬起一条浓眉,看着她,她无奈轻微点头。 王先生冲近,一看,那大汉比他高半个头,但火遮眼的他也顾不得了,大声喝问:“你是谁?!” 金初低声对她说:“我们再联络。” 他看也不看王先生,朝车子走去。 他那俄罗斯裔司机机警下车,保护他。 司机虽然穿着制服,但颈项上纹身露出圣见素教堂的著名圆顶,脸色阴沉。 王先生挥拳咆哮:“你不认识她,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会害你一生!” 金初本想上车,听到此言,站住。 她想:糟糕,她最憎厌的事要发生了。她最恨看到成年人斗嘴,尤其是为男女意气纷争。 可是金初只是停一停,他按捺怒意,同司机说:“开车。” 她松口气,金初,我欠你一个人情,多谢你的涵养。 这边王先生见人家不屑同他一般见识,更加暴跳如雷,“……勾引别人妻室,下作东西,查清楚你底子……” 路人纷纷聚集看戏。 他忽然发觉自己不堪,降低声音。 他跟在她身后,“素──” 她骤然回首低喝:“你闹完了?” “素──” 她神色厌恶,“所以我还是太天真,以为约法三章,仍然可以文明地相安无事。我错了,你看你,身为男人,有手有脚有XX,身壮力健,什么不好做,跑上门撒赖哭号投诉,满嘴谎言乱语,脸皮都不顾了。你几岁,四岁?王先生,你已经四十出头,唉,我还可以讲什么,夫复何言!” “素,一切因为你的原故──” 她摇头,“原不至于如此,本来你我之间还有话可说,现在倒好,你请回吧。” “素,你听我说,那种人身份不明──” “警方认为最可恶的罪行是绑架勒索,今日,王先生,你绑架我的名誉,勒索叫我就范,但你一上来就把一个女子的名誉拖出侮辱打死,你还想收取赎金?你真异想天开,王先生,真未料到你会如此下作愚蠢,你再不走,我唯一可做的是报警求助。” 谢天谢地本市还有警务人员会得保护妇孺。 王氏身形越缩越矮。 她返回楼上。 王在大叫大吼之际,完全没考虑到别人处境、他人的情绪,不顾后果,全世界最重要是他那一刻要发泄的意气。 这时,用“闭翳”二字形容她的心境,最适合不过。 有人按门铃。 料不到真要报警。 门外却传来维均愉快的声音:“是我,给你带来按摩服务及龙虾粥。” 她连忙开门。 维均还捧着大蓬鲜花,一看那雪白牡丹花,就知是什么人的主意。 “是金先生叫你做的吧?” 维均笑,“我也享受一下了。” 两名按摩师搭起床架,她也忙不迭躺上,双肩一经摩挲,已经唉的一声,像出尽胸中乌气。 维均说:“女人真不好做。” 素与服务员说:“肩膀,是,快断开似酸痛,唉,不用挑又不用抬,为什么如此辛累。”又回答维均:“记性差点有益处。” “差到什么地步?” “马克吐温说过:‘少年人记忆最强,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连没有发生过的事都记得’。” 聪敏的维均大笑,“呵,对,公司生意盈余不错,中介在古巴夏凡那找到那批水晶灯,每盏讨价两千美元,我们猜他买价约一千左右,对本对利,还算公道,没想到古巴迄今尚有宝藏。” “我们以什么价格转售?” “每盏两万美元,别人以为食水甚深,本市铺租非同小可,伙计薪水、灯油火蜡、运费、保险、修补、安装,嘿,赚的是辛苦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维均口气一如小管家。 她也点头。 按摩至腰部,她雪雪呼痛。 这时维均忽然丢下一句话:“放心,金先生不是轻易吓得走的人。” 她一怔,想半晌,再看,维均已经舒服得盹着。 王先生这次搞破坏并不成功。 做那么多,就是为着要叫她不舒服。为什么?也许王误会在分手之后,她生活得比他更好,心生妒忌不忿。可能听人家一句半句闲言闲语:“王太太风头劲得很──她还是王太太吧”。更有一个原因,王的女伴只会向钱看,以致他迁怒,那是最容易做得到的事。 她也盹了片刻。 醒来全身敷上香膏用热毛巾裹着,舒服得叫她落泪。 服务员轻轻说:“这包舒缓筋骨药疗供泡浴用。” 维均说:“公司还有些事,我先走。” “吃完粥一起。” |
虚阁网(Xuges.com)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