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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这是你拒我千里的原因?”

  “金先生,我不就坐你面前?”

  他看着她,“我不明白,女人都爱我,你是例外,叫我节节败退。”

  “你的女友,都是高加索裔吧?”

  “她们来自卡萨斯坦、乌克兰、俄罗斯、乌兹别克,十分爽朗热情。”

  素诧异,这人坦白如大孩子,男子应当如此,在外运筹帷幄,不妨你虞我诈,对女人,何用作假,胜之不武。

  他并非夸耀女友众多,只是希望她也亲近。

  水果碗里有枇杷果,那鹅黄色鲜明可爱。

  她选一只摆设用佛手,放鼻端嗅闻。

  “做我的女友。”

  “有什么益处?”

  “我会钟爱你。”

  “那也不过珠宝首饰、锦衣美食。”

  他一早知她难缠,却未料她如此坦率。

  “还有其它。”

  她把佛手果放在脸颊搓揉,双目像是问什么其它。

  苏联解体之后,东欧小国自力更生,国民出现空前窘况,纷纷奔向西欧,大批年轻女子流落都会吃尽苦头,得益的是出手大方的男人如金初,把他宠坏。

  她站起,“晚了,我得告辞。”

  “你有什么条件?”

  “今天累得很,改天再讲。”

  “怎么看我。”

  “是一个像男人的男人。”

  这是十分难得的赞美,他相当高兴。

  他陪她坐司机驾驶大车回家。

  在车里,她与他并排坐,她用手轻揉他膝盖。

  若是那怪客王先生,一定拂开她手跳起,“素你何处学得如此下流欢场女子挑逗动作!”

  但正如她说,金初是个像男人的男人,他仰起头享受柔情,他的五官英俊突出,浓眉长睫,鹰钩鼻更显男子气概。

  到了地址,他轻声问:“可以上去坐一下吗?”

  “天都快亮了,改天吧。”

  他点点头,下车看她进门。

  他在大厦门前站好一会儿,低头徘徊,终于离去。

  她回到室内吁出一口气,多久没约会!

  她与他有说有笑,轻微肌肤接触,说不出愉快,气氛叫她陶醉,她大胆喝那瓶不知名是否含有添加剂葡萄酒,意外,没想到迄今还有新鲜遭遇。

  一夜不寐,对伤势毫无帮助,面孔肿如猪头。

  她回办公室,对裘琳说:“我以后岁月,下半辈子恐怕都是一边脸大一边脸小做人。”

  裘琳骇笑,“不会的啦。”

  她又对维均说:“把那蒙古裔金先生的资料查一查。”

  维均吃惊,“他的支票──”

  “不,不,我只是好奇,他可是忽必烈汗的后裔?”

  “他会不会也在调查你?”

  “我想早三个月他已经一清二楚。”

  “电子信息有点可怕。”

  “不,从前的人嘴信息更加恐怖:一堆半生不熟的所谓亲友在你背后叽叽喳喳、说三道四彷佛事事亲自目睹,抹黑打压,倒不如今日爽快,打开网页说亮话。”

  大家微笑。

  不一会有人送花上来,一看那大蓬淡红牡丹,就知是谁的手笔,这还不止,还有一大只香气扑鼻的苹果馅饼。

  维均低声说:“为着同事口福,请接受蒙古人追求。”

  “这是追求?”

  “嘿,不然是什么,同情我们职业女性体格干瘦乎?”

  追求。

  想得到什么?

  他不知道,根本不必如此麻烦。

  她有个地方叫会客室……但他比想象中浪漫,他喜欢追求这个过程。

  裘琳轻轻在维均耳畔说:“我过不了那把大胡子。”

  维均瞪她一眼,“谁叫你涉山过海!”

  裘琳鬼祟地问:“他胸膛也毛茸茸吧?”少女好奇极点。

  维均也忍不住说:“那多麻烦,洗澡后要擦半天才干。”鬼祟咕咕笑。

  正在絮絮,听见老板叫人──

  “有富人想在家里装修跳舞宴会厅。”

  维均立刻答:“凡尔赛宫的镜廊。”

  “我也这么想:一边镜子,另一边长窗,外边是园林,一室水晶灯,木拼花地板,不需任何家具。”

  素一听“毋须家具”四字,眼睛都亮了。

  她最喜欢的家具是不用家具。

  “谁家这么富有闲逸?”

  素吁出一口气,“你说呢?”

  “上海抑或北京?”

  “青岛,是华商银行介绍的人客,屋子已盖好,图则寄出。”

  维均说:“客户遍全国,金先生祖家在呼伦贝尔附近,那处冬季气温是摄氏零下三十度,最近严寒,湖面全部结冰。贝尔,即湖,等于苏格兰的loch或甘由伦的mere。”

  “我们即刻开始设计镜廊。”

  “客户找对人了,跟他说,会替他到欧陆寻找真古董晶石灯,不过,他要先设一个账户给我们。”

  “明白。”

  维均说:“意大利与希腊或许申请破产,一切奢侈品在贱卖阶段,闻说十多座五百年历史古堡连园子低价出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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