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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福在与女佣正在切肉碎做狮子头。

  女佣诧异:“真像一个女孩在呜咽哭泣。”

  福在说:“很有趣的乐章,小提琴真似人声。”

  周子文说:“我们的二胡也像。”

  福在轻轻说:“可是二胡乐章往往充满家仇国恨,万分缘份,小提琴声不过似一个少女,觉得男朋友亏待了她而呜咽。”

  周子文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讪讪地不愿离开厨房,故此问:“为什么不用搅碎机?”

  女佣答:“用机器搅碎,肉质味道不一样。”

  “啊。”

  他再也没有留下原因,只得回书房去。

  厨房里,女佣说:“这间屋子里,少了两个孩子,王小姐说可是?”

  福在不便发表意见,只是说:“近日菜市场一定很挤。”

  女佣一侧头,“咦,他们回来了。”

  司机愉快地挽着两大篮菜蔬水果进厨房。

  临时管家

  这间冷清的屋子忽然热闹起来。

  司机说:“我还得到辦馆(不知道辦馆是什么意思)取酒,周先生又叫我买花。”

  女佣哎呀一声:“那套酒杯得洗一洗。”

  另一个说:“快动手吧。”

  个人又低头干活。

  黄昏,福在做了一个杂锦炒饭大家吃。

  没想到周子文没出去,他也来凑兴吃饭,下人都站起来。

  他连忙说:“坐,坐。”

  女佣立刻盛出一碗肉骨菜汤给他。

  周子文喝的清底,又速速吃光炒饭。

  他笑笑:“各位慢用。”

  女佣看着他背影,感喟地说:“周先生是个好人。”

  仿佛下一句是:周太太就差远了。

  司机瞪她一眼,她立即噤声。

  福在微笑说:“大家休息吧,明朝八时半开工。”

  她像做了临时管家。

  司机问:“王小姐,我该买什么花?”

  福在想一想:“兰花吧,既美观又无香味。”

  女佣好奇:“为什么不要香味?”

  “那就不会与酒香肉香混淆啊。”

  “是是是。”

  那天晚上,福在后悔了。

  为什么要自告奋勇做那么多,又为何发表那么多意见?

  过去一个月都没有像今天讲那么多话。

  她深深叹口气。

  深夜,她做梦了。

  心里知道一定会这样。

  一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噩梦。

  梦中的她还很年轻,坐在一间空屋里,依稀似她婚后第一个家。

  有人推门进来。

  那是邵南,一身血,头顶烂掉一半,像压烂番茄,可是,福在却不觉害怕,她冷冷看着他。

  梦中的邵南却没有为难福在,他只是不住诅咒环境社会:“那些过时的老牌伙计日日说些老生常谈,早该淘汰,公司有眼无珠,盲目重用,救救蠢人,可怜客户,天佑这个城市,万人同悲。”

  邵南这些似通非通的陈腔滥调她已听了好几年,耳朵生茧,她想说:“你已经死了长远了,你息息吧。”

  可是邵南没等她开口已经离去。

  一定是到酒吧消遣,说不定醉醺醺带一个女伴回家温存,浑忘现实残酷。

  福在只觉得心身无比空洞。

  她在这时惊醒。

  是月枚的尖叫声。

  福在这才想起,她孤零零在周家作客。

  “我去什么地方不管你事。”

  周子文的声音比较低,听不清楚。

  “什么,分手?”

  福在在床上抱膝而坐,决定假装听不见。

  “你想打发我?没那么容易。”

  福在吓一跳,不禁叹息。

  月枚住在豪华住宅久了,与外边脱节,旧友王福在的惨淡遭遇并没有带来警惕,她仍然肆意而为。

  “拿钱出来。”

  摔破玻璃的声音。

  “房子、车子、首饰,全归我,每月生活费用,还有,我的零用,一整笔安家费……”

  李月枚像只铁算盘。

  周子文好似把自己已关进房间里,他不出一声。

  因为没有对手,月枚过一会也就静下来。

  这时,天际已露出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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