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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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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放心他,回来看看,孩子们玩得高兴,一会再去接。” 文昌说:“你忙得不可开交。” “今日佣人放假,比较麻烦,”她停一停,“再说,忙些好,无暇胡思乱想。” 文昌说:“那我走了。” 她与大姐拥抱一下。 文晶送她到门口 ,“不要笑我,阿昌。” 文昌说:“谁敢笑你俩,我会用拳头对付他们。” 文晶笑,她丈夫在后边问:“孩子们去了何处?怪寂寞,叫他们回家做功课。” 文昌寂寥地回到小公寓。 她打开抽屉,取出开怀台的门匙,她很珍惜这一份礼物,特别用一束红穗结着。 她轻轻解开丝条,把门匙放入一只平常的白信封内,反正要还,何必等到明天。 文昌想一想,出门去开怀台归还门匙,如果小云不在家,那就放进信箱,好让她一早看到放心。 文昌黯然出门,到达开怀台,看到有灯光,伸手按铃。 她等没多久,有人来开门,她真没想到会是刘祖光。 祖光打开门,与文昌一照脸,立刻张大嘴,像看到鬼魂一般。 “你,文昌,怎会是你。” 文昌讶异,即使他与小云约会被人知悉,也不必恐惧,他们三人之间没有婚约,全属自由身。 可是刘祖光指着她,又指向屋内,紧张得说不出话。 文昌生疑,她走向客厅。 她忽然看见自己坐在沙发上,还听见自己问:“祖光,是谁来了?” 不错,坐在沙发上的,正是一个与文昌一模一样的女子,梳着她的发型,穿着她的白衬衫与卡其裤,只是这个文昌比真的文昌矮许多,所以她不得不坐着不动,以防拆穿。 文昌觉得凄酸,值得吗? 她听见自己轻声问:“值得吗,我已准备完全退出。” 文昌把白信封放在桌子上,“门匙还你,从此之后,我与开怀台再也没有(车葛)(车寥),我俩,从来也不认识对方。” 那个女子用双手掩脸。 刘祖光颤声问:“你是谁?” 文昌答:“我是文昌。” 刘祖光指着沙发上女子,“那边,她又是谁?我与她谈了二十分钟,她自称文昌。” 文昌忽然苦笑,“你问她好了。” 刘祖光问那女子:“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是文昌,你说你不再当我是朋友,还有,你出卖了小云……” 文昌不想再看下去与听下去,她转头离去。 刘祖光并不是笨人,他忽然明白,“你是小云,只有你才能扮得这么相似。” 这时小云跳起来。 果然,两个文昌,一真一假,真文昌比假文昌高许多。 文昌不想与她对质,拉开大门离去。 可是小云扑上,她伸手抓文昌的脸,“你这个疤脸,你凭什么与我抢人!” 她手指甲尖锐,把文昌的脸抓出血,可是文昌在手术后并没有戴着面具。 文昌奋力推开小云,小云跌倒在地。 文昌大声说:“这一切全无必要,我并非你的敌人。” 刘祖光追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什么疤脸?” 文昌喝道:“离得我越远越好。” 她上车离去,车子驶到一半,她觉得十分困倦,最好就此一眠不起,她深深吸气,脸颊疼痛,她架车往王医生家。 王医生见她大吃一惊:“阿昌,怎么了?” “我不小心伤到脸。” “五指抓痕清晰可见,阿昌,这是谁?” “请替我敷药。” 王医生把她带进书房,仔细检查,抹清血迹,反而面有喜色,他说:“阿昌,这次组织并没有增生。” 文昌哭泣。眼泪触到抓痕奇痛,她说:“……叫我疤脸。” 王医生替她敷药,贴上膏布,“你同哪个孩子打架?你怎么会同顽童一起玩?” 文昌不出声。 王医生给她喝一杯热饮,“你在我书房休息好了。” 文昌轻轻说:“让我寿终正寝,不要叫我。” 王医生替她掩上门。 伤心的文昌熟睡,她像胎儿般卷缩在沙发上,双臂抱着头,膝头提到胸口,那才觉得安全。 梦中有人轻轻抚摸她面孔,并且低声说:“不碍事”,她放下心来,握住那人的手一会。 那人替她盖上毛毯,文昌缓缓伸直了四肢,转换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她当然不知道开怀台那边接着发生的事。 她一走,小云痛哭。 刘祖光到底年长几岁,他跑天下,见识广,知道不能与一个身体不健全的女子计较,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必须承让忍耐,并且要安抚她的情绪,以免引发悲剧。 他看着小云用一块薄巾缓缓抹去面孔上化妆,这情形叫他寒毛竖起,试想想,他忽然看到一张脸底下还有一张脸。 假文昌确由元小云所扮。 小元抹干泪水,恢复本相。 祖光叹口气,“小云,你太淘气了,我对你,与文昌,同样看待,无分彼此,我们是好朋友。” 他意图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小云涨红面孔,她做得太绝,同时失去两个好朋友。 她不懂处理事情,一不如意就横冲直撞。 刘祖光从口袋取出一只皮夹,再自夹层取出一张小小照片,他说:“我未婚妻嘉琪。” 照片里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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