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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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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那么紧张好不好?至多我去找人来修好它,看你那抓人小辫子的矛相。” “蔡博士会开除我──” “别吓自己,那么大的蔡博士,会为了一件小玩艺开除手下?我不相信。” 但是小淡还是担心得很。 我也很歉意,喃喃地说:“我这就拿去修,修好立即归还,你代我说一声。” “小叔,”她哭丧着脸说:“我真被你累死。” “没有那么严重喇!”我大声说。 晚饭时小淡居然食不下咽。 小孩到底是小孩,一点点小事就影响他们心情。 但是我对这只音乐盒子也抱着严谨的态度,第二天我一早就抱着它到玩具店去修理。 跑了许多间店,都说不会,有好几个售货员说:“玩具坏了便扔掉,干吗还修?”现代人的情意结,什么都拿得起放得下,一点感情都没有。 我歉气,看样子蔡博士要失去一件心爱的小玩意了。 终于一位老先生说:“你取到钟表店去看看,他们会修发条。” 我又见到一统希望,抱着它上钟表店。 修理员为我拆开来,递给我看:“太古老,不中用,迟早要坏的,没有玩一世的玩具。”又用螺丝钉旋紧。 “能换发条吗?”我问。 摇摇头,“不止发条断了,弹簧也松弛,这是一只古董,现在许久没有出这种零件,无从修整。” 我只好将音乐盒子带回家。 小淡见到了我,殷切的问:“修好了吗?” “不能修。” 她尖叫起来,用拳头槌打我。 “你别过火好不好?”我避开!“由我写信向蔡博士致歉好了。” “没有用,这只音乐盒子对蔡博士来说有很大的纪念价值,人家才不会原谅你,而我却无端端成为你的代罪羔羊。” 我责备小淡:“别太戏剧化。” 她仍然哇哇大叫,担心青蔡博士会开除她,诉说了许多不成理由的理由。 我跟她解释一千次,她仍然不听,那蔡博士在她心目中,简直是天神一般,得罪不得。 真难为了我。 小淡嚷:“我不管我不管,我要你赔。” 我没奈何,说:“赔就赔,我不相信这是海内孤本,我总之会找到类似的。” 我修书一封,向蔡博士道歉,信写得词文并茂,既礼貌又惭愧,表明心迹,并且又替小淡说了好话,委委曲曲的签了字,让小淡带到实验室去。 小淡说:“小叔,你的信管不管用?人家蔡博土可不比你外头的那些小妞,见到你骨头先酥了了一半,任你编排。” 我大喝一声,“你话太多了,小淡。” 她半犹豫的带看信回实验室。 而我则把音乐盒子带到诊所,趁有空的时候,逐件拆了开来研究。 钟表店的修理员说得对,早就不能修了,若干零件已经生锈,看样子就算我不弄坏它,它也走不了多久。但即使没有音乐,不能走动,它仍然是一件美丽的小摆设。 我很同情蔡博士,他也是个寂寞的人吧。但为什么如此固执呢?为什么不买一只耳筒收音机,边做功夫边聆听?岂非更热闹? 大抵他嫌唱片骑师的喋喋污染耳朵。呵我实在不必理会老人家的兴致问题,我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买回一只类似的音乐盒子。 在接着的一个星期内,我跑遍所有的百货公司以及玩具店,买了十来只音乐盒子,有些款式很特别,也很漂亮,但是小淡却不住逼害我,对我嗤之以鼻。 我问:“泼冷水专家,蔡博士收到我的信之后,可有什么表示?” “人家皱着眉头,不发一言。”小淡白我一眼。 “我不相信,”我大声抗议,“我的信写得那么有诚意,一位博士没有理由这么小器。” “你不相信?博士也是人,接着蔡博士连二接三地挑剔我工作上出错的细节,哼!” “你多心才真。” “我才没有多心,”小淡悻悻然说:“都是这只音乐盒子。” 我叹口气,“既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该锁在家里,干吗带到公众场所,放在当眼之处?” “办公室是私家重地,小叔,你就认了是你多手吧。” 我说:“你把这只带回去给蔡博士,跟他说,这首音乐很好,叫做‘人生如一场梦’。” 小淡将那只新买来的盒子上了链条,盒子上一排三只小小的船开始划动,小曲子咚咚地奏:“划划划你的船,快活地往下游,愉快地愉快地愉快地,人生不过是一场梦。” 我小心聆听,“这首歌我念中学时唱过。” 小淡笑,“我不喜欢这些消极的玩艺儿,唉声叹气,欲仙欲死,做梦似的,彷佛一口气提不上来就会昏死过去似的。” 我看她一眼,“难怪呢,年轻的孩子哪懂这些,过些日子你就明白了。” 小淡说:“小叔,命运由我们自己控制,抓在我们自己手中,是不是?” “你懂个屁。”我说。 这一段日子我只敢在实验室门口等小淡下班,生怕走上去会碰见蔡博士,他们说,老科学家往往带有太多的童真,一下子不如意,给我难堪也不出奇,我还是避看点好。痛苦。 蔡博士并不肯收下我奉献的音乐盒子。 小淡气鼓鼓的捧着它回来。 蔡博士说:“让我们忘了整件事,用心做事好不好?坏了就坏了,没有什么大不了。” 我拍案,“说得好!” “好个鬼,蔡传土恼怒,叫你以后再也别找来莫名其妙的代替品硬叫人收下。” 我喃喃说:“好固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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