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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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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空请赴会 清晨,闹钟响了。 我翻起身来,推推身边的苏茜,“起来。” 自己到浴间去淋浴刮胡须。待我用大毛巾里看身子出来的时候,苏茜犹自在床上哼哼唧唧。 我说:“快起床,我最不喜欢懒女人。” “陆西,你今天别上班行不行?”她倚在床上,一头卷发撒在肩上。 我穿上干净衬衫,打领带,“不上班?”我笑问:“我不上班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取过外套,径自出门。 苏茜急嚷:“喂──这家伙……” 我已经将门在身后关拢,到停车场取车子驶向公司,看看腕表,要迟到了,会议九点半开始现在已经九时什分。 清晨的公路照例塞车,我心急地敲着车窗。 车子终于在九时四十分赶到公司,我飞快的奔入会议室。工作管工作,这是我今年第一次迟到,坏纪录。 会议室内人人在等我一个。 我含糊的道歉,坐下。 叔叔在主席位上瞪我一眼。 这老小子,绝不放过我。 会议桌上来来去去是这几张熟面孔……慢看,这个大眼睛女郎是谁? 我没见过她。 我惊讶,她的身份还是代表咱们陆氏公司工程呢。怎么我会没见过她?叔叔新用的人? 她朝我看来,目光焖焖,一看就知道是个厉害的女子,约莫廿三四岁模样(太年轻了,我想,没有风韵),浓眉大眼,小而厚的嘴唇表示感情丰富,衣着时髦,气质高贵。唔,不错。 但为什么她用蔑视的眼光看看我?因我迟到? 我向她眨眨眼。 她动气了,转过脸不了我。 接着我一连代表公司担出好几个有关利润上的问题,争取到合理的生意,叔叔面色稍霁。 散会时叔叔替我介绍大眼睛:“这位是刘小姐。” 她向我点点头:“我叫刘余庆。” “我是陆西,叔叔的合伙。” 叔叔说:“你再迟到,我就把你踢出去。” 我跟大眼睛笑道:“他每天都要把这句话说上三四次来恐吓我。” 我以为刘会像其他女郎一般,听了这话使得笑出来,,但是她没有,板看一张俏脸跟叔叔回办公室去了。 我问秘书:“新来的刘小姐做什么职位?” “老陆先生的私人助理。” “什么程度?将她的文件取我看。” “文件在老陆先生那边。”秘书笑,“怎么,有兴趣?” 秘书在我们这里做了十年,对我的脾气自然略知一、二。 文件取来了。 刘余庆,廿二岁。生日地址电话,哈佛的MBA,未婚。 我用手撑着头想,现在的女孩子,略有一点才能,面色便加玄坛一般,我响往从前的日子,女郎们听见“工程师”三个字便晕眩,手到拿来。 我问秘书:“住旧山顶道,家中有钱吗?” “她头一天来上班,我怎么知道?”秘书笑。 中午时份我走到叔叔那里去。 “新来的女孩子呢,我们一起吃饭去。” 叔叔含笑道:“怎么?你的论调不是最讨厌中环人的午餐习惯吗?才大前天,我听你说过,你们把吃中饭当作一种乐式来实行,生活无聊空虚兼而有之。” “那女孩子呢?” “约了人,出去了,我跟你吃吧。”叔叔拍拍我的肩膀。 我失望,她滑不留手。 叔叔说:“乖侄,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就替你叔叔留个好帮手吧。” “什么时候考进来的?凡事都不通知我。”我咕哝。 “当时你在欧洲碧绿海岸,我如何通知你?”叔叔反问。 我不高兴,“你肚皮越来越大了,叔叔。”批评他。 叔叔拍拍肚皮,“明天打高尔夫球去。” 我跟女秘书说:“假如刘小姐打听我,就说我工作能力高,为人爽磊,不准说我坏话,知道吗?” 她抿着嘴笑了。 但是刘小姐并没有问起我。 这简直是史无前例的故事,我不信邪。 我与苏茜去参加国际同学会舞会的时候,碰见她,她穿一件黑色长裙,细吊带,一串钻石项链,短短的曲发贴在额上,精致得如一只洋娃娃。 我跟她打招呼,她只向我点点头。 我忙注意她的舞伴,那不过是个孩子气的男生,应该不堪一击。 苏茜醋意大发,“老盯着人家小女孩看干什么?你足可以做她的爹。” “她廿二岁,我三十八,”我笑,“有什么人十六岁就荣升做人的爹?” “没法子,你皮厚。” 我撇下苏菌想去请刘余庆跳舞,谁知一转身就不见了她,我很怅惘。 得不到的东西、水远是最好的。 她已坚拒了我一星期。 第二天我订了黄色的玫瑰花送给她,表示我妒忌了。 她并没有过来道谢。 我按捺不住,问女秘书,“刘小姐一点表示也没有?” “有,刘小姐把花每人一枝,分给别人,一边说:‘现在还流行这种手段?早不时兴了,老土。’”她忍不住笑。 我面孔上青一阵红一阵,气得几乎没吐血。 我?过时?老土? 我陆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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