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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最后十分钟,只听得不语一直说:“是,是。”可见融洽到什么地步。

  解语十分安乐。

  第二天就有制片捧着合同上来签署。

  不语再也不提移民同做小生意之事。

  小生意,什么生意?开礼品店抑或时装店,卖鞋还是卖唱片?

  解语深深叹口气。

  要不退休,要不坚持下去,从一而终。

  放学,家中习然芜一人,电话铃声响个不已。

  “不语?”

  “不,方先生,是我!”

  “声音真像。”

  “都那么说。”解语赔笑,“你在何处?”

  “我回来了,打了一整下午电话。”

  “对不起,外婆在教会,姐姐出外开会。”

  “有新工作吗?”

  “到台湾拍电视剧。”

  “她不坚拒降级拍电视吗?”

  “这次不同,由大导演主持。”

  “嗯,可见是多么不景气。”

  “方先生,有急事否,我替你打手提电话。”

  “电话没有开启。”

  “啊。”

  “解语,你出来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二十分钟后在楼下等你。”

  解语抬起头,有什么不对了。

  她连忙换上便服,跑到楼下去等。

  不消一会儿,方玉堂的车子驶至。

  他并不是上了年纪的猥琐生意人。

  方玉堂才四十多岁,头发浓密,并无秃脱现象,身段也维持得十分健康,外型不语堪称匹配,所以二人在一起那么长一段时间。

  解语寒暄:“制衣生意好吗?”

  “托赖,还不错,做了三代了。”

  他岳父真是他父亲当年的伙伴。

  方玉堂忽然叹口气。

  解语笑问:“什么事?”内心忐忑。

  他说;“你一向准时,不像不语,一直叫我等。”

  解语笑:“那是因为你不是我的男朋友。”

  方玉堂看了她一眼,车子驶至山顶。

  方玉堂说:“解语,这次我到温哥华,原来打算一安顿好家人即返来照顾生意。”

  解语收敛了笑容。

  “一到彼邦,觉得国泰民安,生活丰裕,予我舒畅感觉,非言语可以形容。”

  解语心想,那你受温阜表面迷惑了,世上安有如此乐土,人家国债累累,国家濒临分裂,治安亦大不如前,而且,种族歧视也开始涌现。

  但是她一言不发。

  “我忽然觉得在商场上拼搏毫无意义。”

  解语看着他。

  他说下去:“我想起了陶渊明的诗:‘误坠尘网里,一去三十年。’”

  “这不是在说我吗?”

  解语暗暗好笑,创业之际,他们统统自比李世民,做得累了,想退下来,又觉得像陶渊民,风光都叫他们占尽了。

  “解语,我想提早退休。”

  “那,你要同不语商量,看她肯不肯陪你。”

  方玉堂欲语还休。

  他将车子停在一处,解语抬起头,才发觉自山顶看下,是整个海湾。

  因在南区,没有大厦群,只得三三两两矮房子,风景像五十年代摆在游客区卖的油画。

  可是解语无心情欣赏。

  方玉堂终于说:“我想移民去彼邦,我妻儿终老。”

  什么?

  他加一句:“我想不语分手。”

  解语怔住。

  “我愿意赔偿她。”

  解语张大嘴作不得声。

  呵,遭到解雇了,老板愿意付出遣散费。

  这还是个好老板,照顾到伙计营生。

  有些无良资方索性一走了之,人影全无,可怜的劳方告进官里去,已是百年身。

  解语发愣半晌。

  忽然之间,她落下泪来。

  少女婴儿的眼泪都感人,方玉堂说:“你放心,解语,令姐比你想象中坚强。”

  解语无法镇静,手蔌蔌地抖。

  “那你得亲自向不语她交代。”

  “这,解语,你可否替我说一说。”

  “不,”解语坚持,“十年关系,你欠她一个解释,见最后一次,交代清楚。”

  “我怕见她。”

  “怕也得见。”

  方玉堂不受威胁,他笑笑,“我有张支票在娄律师处,不语知道地址,我今晚将飞往温哥华。”

  解语悲愤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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