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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顺得哥情失嫂意,”我说,“你别管这么多,我这就出去替她找地方。”

  “我与你同去,我知道女人的心事。”瑞芳说。

  我们找到一层有家俱的新公寓,地段适中。瑞芳喜欢那一屋子的波斯地毯。租金自然是贵的,一年合同。推开长窗,可以看到赫德逊河的风景。

  “与谢珊的老家是不能比的,”瑞芳说,“他们宋家的屋子令我想起凡尔赛宫,尤其是‘镜廊’——你记得吗?”

  风吹打着瑞芳的头发,我心中想的是另外一些事,榭珊现在孤立了,我是她惟一的朋友,我接近她的机会比谁都多。

  当天下午,我们帮榭珊“搬家”,她什么都没有带,连换身衣服都没有。

  我小心翼翼捧出那盘风信子,放到她手里,作为礼物。

  榭珊说:“谢谢你们,我太喜欢了。”

  瑞芳说:“可是宋家种满了风信子。”

  榭珊厌恶地说:“宋家干什么都要违反自然,天底下哪有杏仁香的风信子。”

  瑞芳看我一眼,不出声。

  榭珊说:“我已经受够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做—个正常普通的人。”

  她看过新的公寓,很满意。

  瑞芳还替她约好了两个佣人,第二天上工。

  瑞芳怕她寂寞。她却说:“我已经习惯成日不开一次口。”

  瑞芳笑说:“有什么事,只需唤我一声,我是天底下一大闲人,平日也这么耗着。”

  榭珊说:“你们对我真好。”她似乎略略有点不安,很忸怩地,“如果你不介意,我想问你的衣服是哪儿买的?”

  “啊,我叫他们送来给你挑,不过是嘉纹奇连。”瑞芳问,“合你的趣味吗?”

  “你穿得很好看,我特别喜欢那件深紫色垫肩膀的裙子,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件。”榭珊说。

  我微笑,她现在与—般妇女没有异样,絮絮的说起时装的式样来。

  瑞芳观察入微,她事后说:“榭珊的心情并不太坏。”

  凡事决定以后,困难已经克服,榭珊现在只需躲避宋家的追踪。

  宋约翰追到我们家的时候铁青着脸。

  我说:“她来过,住了一夜,然后走了。”

  宋约翰问:“她搬到哪儿去?她并没有朋友,她不见得懂得找房子住。”

  “积克,”我说,“假如你是我,你说还是不说?她是我朋友,宋医生也是我朋友。”

  瑞芳陪笑说:“是呀,将来他们两夫妻和好如初,榭珊仍然一辈子记得我们出卖过她。”

  宋约翰转向我,“少堂,如果我是你,我应当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我会说出来。”

  我说:“我替榭珊找的房子就在附近。”我把地址念一次。

  “谢谢你。”他站起来。

  “积克,她不见得只有我一个朋友。”

  宋约翰转过头来,“她身上还带着宋家一部分珠宝,我们会找得到她,没有人能够匿藏她。”

  他走了。

  瑞芳问:“他找到榭珊会怎么样?”

  “他不过是榭珊的管家,不敢怎么样。”我说。

  瑞芳问:“那些珠宝,是不是拿到铁芬尼重镶的一批?”

  “大概是。”

  瑞芳说:“我开始觉得事情不是夫妻吵闹那么简单了。”

  我看瑞芳一眼。

  隔一天我独自出门,溜达很久,肯定没有跟梢的人,才到榭珊住的大厦。

  原来为她租的是十二楼,电梯停在十一楼,我按铃。

  女佣人来开门,榭珊迎出来。

  她说:“他们到过十二楼。”

  我点点头。

  “我还能躲多久?”她问。

  我说:“他们迟早会找到你的。”

  “我必须将一部分珠宝出售。”她说,“我要用钱。”

  “要拆开来卖。”我说。

  “你有办法吗?”

  “没有,我经理人或者懂得窍门。”

  “越少人知道越好。”她说。

  我迟疑一会儿,“你取普通的一点给我看看。”

  她转人房中,出来的时候手中一堆宝石,在灯光中闪闪生光,我只看一眼,就知道难以脱手。

  我拿出其中一串钻石,拧坏了扣子,我说:“隔几天我再来。”随手放入口袋。

  榭珊说:“你为我一再冒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为你,为你是值得的。我心中说。

  “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说。

  她站在偏厅的门边,光线在她背后透过,为她的头发镶上一道金沿,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许多。

  “我想去剪头发,”她说,“又不知道地方——”

  “我陪你去。”我说。

  “我从没上过理发店,”她说:“你不会相信吧?我真想在繁忙的街道上走—走,试一试人挤人的滋味,在小饭店吃一顿饭,还有跳舞、看电影。”

  “我陪你去。”我说。

  她点点头:“我等你消息。”

  我把那串钻石拿到珠宝店去修理,同时装作不经意地问一问价钱。

  店员说:“约二十万元。”

  我付榭珊二十万元,当夜把项链当礼物送给瑞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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