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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语女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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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介绍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正眼也不看我,她是法国长大的中国人,不肯说英语,我很气她,不喜欢她动不动把她的优秀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的那种态度。 她并不见得长得很美,自然,长住欧洲的年轻人都有一股特别的气质,她是个飘逸的女郎:直头发、象牙白皮肤、纤长的身材、打扮得脱俗时髦,她有那种俗称“黄金女郎”的味道。 不过我老觉得条件好运气好的人不应该瞧不起“普通人”,所以言语间就对她不客气。 换句话说:我得罪了她而不自觉。 小陈是介绍人,那个周末,我无处可去,觉得分外寂寞,碰巧小陈找人去吃茶,于是跟了去。 才坐下就听见她用国语说:“生活?全世界都一样乏味呢,commeci,commeca(如此这般),至要紧是看得开。” 小陈便笑道:“对了,阿闻,你不是魁北克大学的吗?你的法文也不错呀,你与茱莉说来,让我们听听如何?” 我连忙说:“忘了,全忘了。” 小陈太太便说:“阿闻最不喜炫耀。” 那个叫茱莉和女孩子便略有点不自在,看了小陈太太一眼,“你取笑我呢,是不是?” 我补一句:“中国人还是说中国话的好。” 但茱莉更不高兴了,“中国方言有太多种,不会说国语,我就没法与他交谈。” 我简直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觉得她嚣张,又不肯与她斗嘴,所以只维持沉默。 她却没有停止,她说:“香港人最奇怪了,承传了英国人的文化,又自视为中国人,而实在这块土地并非久留之地,大家都明白它是个Pieda-terre(暂时憩脚处),可是又把这城市搅得如此繁荣。” 我侧侧身打量她,如果她不发那么多意见,也不失是个漂亮的女郎,一管鼻子小巧可爱,眼睛大而灵活……可惜性格惊人,叫男人退避三舍。 我猛喝啤酒。 小陈来解围:“茱莉,你也是香港去的,别乱批评。” 茱莉说:“这是事实呀。” 小陈太太说:“这个茱莉,自小是这样,家里无法管教,就把她往外国送,眼不见为净。” 茱莉说:“我家一向Laissez faire(自由派)作风,长辈从小不干涉我们,也不会把我们困在这个小岛。” 我不发一语,面色冷冷,听她发表伟论。 “你话真多。”小陈太太挤她一挤。 “怎么搅的,就是准男人说话?”茱莉白她一眼。 她的足踝很好看,戴一条小小足链……衬白色衣裤,在初看有一股清新气息,但我却情愿去约会公司里的打字小姐……我打一个呵欠。 小陈笑说:“阿闻,你怎么累了?好失仪。” 我乘机站起来,“是,是,我有点疲倦,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早退,改天我请吃饭。”我扬扬手,逃走了。 星期日整天躲在床上看武侠小说。 小陈骂我不合群,得罪人。 我唯唯喏喏。 星期一也不放过我,小陈长篇大论跟我说及做人之道。 我说:“你觉得没面子,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看中你介绍的茱莉小姐。” 他被我说中,很气。 我说:“人各有志,我吃不消她。” “这女孩子很有才气——” “女子无才便是德。” “别那么理直气壮。”小陈说:“为什么一直没有女朋友?还不是嫌她们是庸脂俗粉。” 不过茱莉这人才太出色,我也提不起兴趣,除非她肯反璞归真,说话再也不加插法文。 这是一种幼稚的表现,就象香港的初中生,说话搭着英文,显示学贯中西,事实上不是那回事,茱莉比起她们,好不了多少。 小陈说:“再为你制造一次机会如何?” “不必了。” “她是一个漂亮的女郎。” 我借机会走开去。 “喂,你不想吃我老婆做的蟹粉狮子头?” 真受不起这样的诱惑。如果拒绝了他,晚上吃即食面的时候包管会后悔得吐血,也罢,罢罢罢,一点点自尊算得什么?填饱肚皮最要紧,就再去忍受一下法文单字吧。 “还有西湖醋鱼,火腿小棠菜,喂!” 我叹口气,“几时?几点?” “气死人,”小陈唠叨,“介绍女朋友给你,还得赔上四热荤一汤一冷盘加甜品,受不了。” 我撒赖,“谁让你老婆有那么多嫁不出去的姊妹团?” 小陈一枝铅笔扔过来。 那一夜我一到陈宅,便听到唱机在放伊迪芙庇亚夫的唱片。 原来香港也有做法国殖民地的潜力。 那女郎穿件宽松的裙子,自自在在的坐在沙发上,看上去非常沉静美观,但一抬起来,眼光中那股傲慢倔强的神采,又令我心怯了。 老闻啊老闻,我跟自己说:你今天是来吃饭的,那么除了大嚼之外,你别跟自己惹麻烦了。 我静静坐在一角,从茱莉的目光看来,她也不知道我会来,这是小陈两夫妇的圈套。 但我已闻到火腿香,故此也不言语,随手拾起一本画报看,非常心安理得。 小陈过来抢掉我手中的画报,“喂!” 茱莉示威般说:“我吃完饭就要走的,菲腊来接我回去。” 小陈太太端着菜出来,瞠目问:“谁是菲腊,你的花样实在太多了。” 不关我事,谁理什么人来接她走,我深深嗅一下,说道:“小陈不出一年就会成为胖陈,女人呀,最重要是有副好手艺,男人的心与胃最贴近。” 我正眼也不看茱莉,坐下来预备大嚼。 小陈陪笑道:“女人的学识也很重要,会看红楼梦倒底不同点,是不是,茱莉?” 茱莉说:“这本romanaclef(真人真事之隐名小说)真是曹雪芹的piece de resistance(代表作)。” 我忍无可忍,放下筷子就向她开炮:“曹沾一辈子才写这么一本书,什么代表不代表的!又不是在三十多本内挑出其中一本,不是都说得清清楚楚吗?‘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非寻常’。我再补上一句:废话。” 小陈几乎没吓个半死,小陈太太连忙跟茱莉说:“吃这个菜,都是嫩尖呢。”一边拼命朝我使眼色。 我的话出了口,也有点心惊肉跳。 但茱莉却没变色,她说:“略读过数百次。” 陈太忙说:“佩服佩服,吃饭吧。” “你是读中国文学的?”茱莉问我。 “老远跑到魁北克念中文?不不不。”我说。 小陈说:“他是建筑师。” “啊,难怪全身散漫着一股savoir faire(社会地位高引起之自满气息)。” “我?”我跳起来,“我这个人最谦和不过,建筑师一元三打,我什么时候自满过。” 她笑,雪白牙齿。 没想到一本石头记救苦救难,溶解了我们俩人之间的冰霜,消除了火药味。 小陈说:“你们两个人,眼睛长在额头,大哥别说二哥了。” 我还一味否认。 吃完饭,我刚想找个新题目说话,与茱莉重修旧好,门铃一响,来接她的人到了。 那是个相当英俊的男士,穿便服,他来接茱莉,自称叫菲腊,茱莉看我一眼,便跟他走了。 我在露台看到他开一辆非常漂亮的白色跑车。 我跟小陈说:“介绍一个名花有主的!” 小陈说:“没听过她有男朋友。” 小陈太太埋怨:“真的,咱们赔了夫人又折兵,茱莉也太过份了。” 我有点惆怅。都名花有主了,我还对她有偏见,觉得她个性太强,不容易找对象,可是早有人看中了她。 那个菲腊一定有比她更优秀的条件,有能力使她看得起他。他们说女人嫁丈夫,非挑选一名比她强。使她崇拜的男人。 “别太难过。”小陈拍拍我的肩膀。 我耸耸肩,“难过什么呢,已经是fait accompli(已成事实,不能挽回),她是别人的女郎。” 小陈太诧异,“咦,你说话的口气,跟茱莉很象呀,一句法文一句中文的。” “近朱者赤。”小陈笑说。 告别陈家。 幸亏没有培养感情的时间,否则万劫不复,我又不会与人争女友,斗早天天等她出大门口,送她上下班。 三天后,公司派我到一间广告公司接洽新建设的宣传事宜,我才进门,就见到茱莉。 “咦,你在这里做事?”我问。 “啊,嗨,老闻,你好。”她象是非常忙碌,“我在这里负责法国几只名牌服饰的户口,过来瞧瞧吗?” 我看看手表,还差十分钟才开会,于是跟她进去参观。 茱莉在上班的时间很成熟很有效果。她那个部门约有十来廿个伙计,包括翻译人员、设计人员、摄影师、撰稿员、秘书等。茱莉显然是个专家,指挥如意。 因为客户是法国人,她流利的法语完全派上用场,琅琅上口。 平时说惯了,一时改不过来,因此下了班与朋友应酬时,也无意露了一手,我倒是错怪了她,也许小陈说得对:我是有严重的偏见。 时间到了,我向她道别。 “你跟他们吃中饭?”她问。 我也晓得打蛇随棍上,“不,你有空吗?” “可以,我安排一下。” “一会儿来找你。”我颇为喜悦。 “好,一言为定。”她转身忙去了。 我喜孜孜跑到会议室坐下,才想到她不是自由身,我约会她,便等于加入战场,参加竞争行列,不自觉惘然。 吃一顿午饭总没问题吧? 我拿着一支铅笔轻轻地在桌缘敲打,女秘书朝我媚笑,我避开她的目光,也许茱莉亦是对的,我早已为年轻的女子宠坏了而不自觉。 开完会我办妥公事,走去找茱莉。 她掠一掠头发,抓起手袋便跟我走。 我注视她的脸,不知怎的,扁扁面孔,越看越顺眼,脸上脂粉掉了一半,更加显得自然。 我对她第一印象并不好,现在倒改观了。 我们叫了很简单的食物,吃了起来。 她说:“平时我也想做些好菜营养一下。奈何没时间,整个人卖给公司了。” 她耸耸肩,也不在乎。 我说:“菲腊呢?” “他确很照顾我,他与姐姐两人,真是没话说,”茱莉说:“在外游荡那么些日子,家族观念也减轻了,我现在独一个人住。” “男朋友定然很多吧?” “我也有自知之明,象我这种性格的女人,在东方社会是不会吃香的,”她很坦白,“香港这地方,表面很西化,实则上不是那回事。非常老式,女人最好念了文凭回来当嫁妆,最好略有名气,能为夫家撑场面,可是照样要生儿子,一个不一定够,人前斯文温婉,不要多说话。” 我点点头,不敢搭嘴,因为她说的事实。 “唯一了解我的男人,可以说是菲腊了。” 我很大方的说:“他的量度必有过人之处。” “是,他不反对女人有一份正当的工作,婚后有她自己的朋友与娱乐,菲腊是很特殊的。”她抬起头,“啊,我姐姐来了。” 她姊姊与她一般的白皮肤大眼睛,但是成熟许多。 她很客气,硬要替我们结账。 她对我说:“我这个妹妹,直肠直肚的……唉。” “你与菲腊说完一次又一次,永远免费给我上课,我受不了你们。”茱莉笑道。 这个菲腊,在她心目上的地位,非同小可。 “我姐姐也有工作,她在政府机关做得很高了,但是因为已婚,所以没有房屋津贴这些,”茱莉说:“她老跟菲腊说:‘没法子啊,住丈夫屋子,得听丈夫的话。’我与她不同,”她吐吐舌头,“我不懂得哄人欢喜。” 我陪着笑,不过谁娶到她也一般好福气。 对于娶妻,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要求,只要她不是庸脂俗粉的一份子即可,可是你别说,这样的女孩子太难找,人一脱俗,便显得古怪,我又没有容纳女人个性的肚量。 那次午餐很愉快。 但是我即刻警惕自己,要与茱莉疏远,爱上有男友的女子,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比失恋更痛苦,我见过那些失去爱人的男男女女,呵,简直比死还难受,触目惊心,我只希望这辈子切勿尝到此类滋味,于愿已足。 后来小陈叫我去打球,遇到茱莉,我更维持客客气气的态度,小陈有意再为我们拉拢,邀我去跳舞,我便不肯去。 小陈说:“真小家子气,你不去,茱莉便没有伴,真是扫兴。” 我想问:“那么菲腊呢?”可是没出口。 我说:“确是有一张透视图要赶,做不出来,老板杀了我。” 小陈太冷笑一声,“我们到他家去,看看他画,来,茱莉,这小子做咖啡实是一流,走。” 我要拒绝,又怕茱莉难堪,于是说:“好,如不介意,请光临寒舍。”可是心中怪陈太多事。 我低声跟他说:“人家有男朋友的。” 陈太横蛮地说:“务必叫她甩掉他。” 茱莉居然没有表示异议。 一行人到了我那幢小公寓,我谦逊一番,引他们入屋参观。 书房内摆着图画板、模板,各式工具。 我开了音乐,做了咖啡,叫他们舒舒服服坐在客厅里,说声“少陪”,便回到书房研究那张平面图。 其实不必赶,但是我找了这藉口,总得设法下台,我燃起了烟斗。 忽儿身边传来一股香味,我知道是茱莉来了。 我转过来,她向我微笑。 我觉得温馨,男人辛苦工作,也不过想转头看到他妻室的笑脸,我如今仿佛已获到报酬,但她是别人的女郎。 “真了不起,”她说着观察我的透视图。 “你知道吗?我也觉得你了不起。”我双手抱在胸前。 “因为我会说法语?”她微笑。 “其中之一,我没估计到你说得那么流利。”我坦白。 “欧洲的计程车司机也会说三国言语,并不需要天才。” “何必太谦。”我说:“我始终没学好法文。” 她微笑。 我没有进一步与她深谈,我保留着感情,怕受伤害。 但我遮掩不了蠢蠢欲动的冲动,感情滋长在不知不觉间。 我低下头。 她说:“你做人,一直这样冷冰冰的吧?” “冷冰冰?”我摸不着头脑,讪讪地。 “是呀,”她看我一眼,“所以你没有女朋友。” 我伸个懒腰,“连你也看我不起了。” 她也不响,只是微笑。 书房里灯光暗暗,更加显得她肌肤如雪,明艳十分,我呆住了。 过半晌,小陈太太敲门进来说:“小陈睡着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茱莉说:“真是的,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去推醒小陈。” 茱莉出去后,陈太说:“人家对你真是宽宏大量。” 我也觉得茱莉有点暧昧。 “给你机会呢。”小陈太又说。 我不是笨人,自然知道。 “你要争取呵。” 小陈打个呵欠,“你这里太舒服了,我们走吧。” 对于我的自制力,自己也表示惊奇。 过了几天,小陈找我,又是有茱莉的饭局。 我推他。 小陈认为打败一个半个情敌而争取茱莉,没什么不对,但是我听过茱莉形容菲腊,她对他的敬仰、佩服、尊崇、爱护,都很强烈,我简直没有反击的余地。 我叹口气。 小陈又死缠住我,要与我做这个媒,使我好生为难。 我始终没去。 小陈太事后诸多怪我不大方:“人家等你,问你为什么不来,我觉得非常奇怪,她对你的印象,始终不坏,而你,你鬼鬼祟祟,女孩子谁没有一两个男朋友?你如果专等没有男友的那种,恐怕要失望。” 我犹疑了,“你为什么那么热心拉拢?” 陈太咭地一笑,“你太笨了,天下哪会有这等热心人?当然是她自己表示对你有好感,叫我们撮合,所以我们所以我们才勉为其难,一次一次的来你面前碰壁。” 我心跳,“为什么?为什么?” “你管呢,再拒绝一次,我就老实地对她说,你并没有意思。” “不,不……” “又怎么?娘娘腔。”陈太笑。 “我回请她。” “坦坦白白,你自已约她吧,这么长的一段日子,人家都恋爱成熟了,好结婚了,你还要朋友代约?” “她,我自己去找她。” 陈太说:“忘记那个菲腊吧。” 我夷然,“我忘悼他有什么用?她会忘记他吗?” “人家又不想与你订终身合同,你在那里呷干醋,做个朋友,你管她是否记得彼得菲腊约翰?” “喏喏喏,我最恨这种态度,”我嚷,“现代人对感情的蔑视,大家约会看戏以至吃饭睡觉,可是不想结婚。” “你想娶她?”小陈太问。 “自然是这个打算才会与一个女孩子约会,你真是!难道开头你跟小陈只是混混就算数的?” “去你的,越说越离谱了。” “我请她吃饭,”我说:“你放心。” “祝你成功,而且老闻,别以为好的男人在城里吃香,好的女人也一样。” “知道了。”我说。 我打电话给茱莉,非常紧张,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她的声音强健而愉快,“喂?” “是我,老闻。” “你?”她有一股意外的喜悦:“你找我?” “要请你吃饭。”我说。 “什么时候?” “星期六有空吗?”我问。 “当然,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了,星期六什么时间?” “七时,我来接你。” “就我们两个人?” “是。” “你是自动改变了主意前来约我的?” “见了面再说。” “再见。”她爽快的挂了电话。 星期六我去接她,她穿得很大方,一件黑色镶金边的旗袍,一条银狐披肩。 “你今晚很漂亮。”我称赞她。 她说:“我天天都这么漂亮,只你从来不发觉。” “我一向知道的,”我说,“只是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她问。 “我自然有难言之隐。” “开头是嫌我卖弄文法,现在呢?”她笑问。 我不响。 她在巴黎长大,自然懂得吃,一坐下便叫了波涛白酒,吃生凉蚝,然后换上白汁鱼柳,菜茄青瓜沙律伴白醋,最后吃一个奇异果雪芭。 难怪她吃得多,却又能保持标准体重。 太棒了。 吃完后茱莉笑,“多谢你的晚餐,可是你并不是单单请我出来吃的,是不是?” “我有话说。” “我先说。”我抢着说。 “我先说,我约了菲腊跟姊姊来。” “什么?”我顿时变色,“为什么?” “跟你说话呀。”她说:“他们来了。” 那个菲腊风度翩翩的迎上来,身边是茱莉的姐姐。 我吃下肚的食物顿时不消化了,塞在胃中。 菲腊坐下来,“你好。”他跟我说。 “你好。”我说。 菲腊说:“我是茱莉的姊夫,这是我太太。” 我张大了嘴,下巴差些掉下来。 “大概你听茱莉常常提着我,又不知以为我是何方神圣。”他微笑。 茱莉说:“菲腊是我的姊夫,已有八年了。” “啊,”我说:“这样,呵——” 她姊姊说:“茱莉在香港,就我们这么两个亲戚。” “呵,”我还在那里说:“啊。” 这件事后来自然不容多说了。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我们将于暑假订婚。 茱莉不再在我面前说法文了,她改说英文,那英文偏又带着异常浓厚的法国音,更加奇特,直情像一性感女星在那里说电影对白似的,但是我不敢对她再加以批评,除非你活得不耐烦了,否则不要与未婚妻作对。 茱莉还是维持她那坦白的老作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是在说完之后,加一句:“老闻,是不是?” 逼得我点头说是。 她这个人自然有许多其他的优点,不在话下。 有时呆呆的注视她那张扁扁的面孔,越看越好看,真巴不得立时在她脸上吻一下。 后来我们也有谢媒,请小陈大吃,他老人家喝着两千六百元一瓶的不知年拔兰地,说这个媒做得很划算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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