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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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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宇握住乃意的手,“大作家,什么风把你吹来。” 手是冰冷冰冷的。 泳池里有几个外国孩子,冒雨戏水打水球,嘻嘻哈哈,不亦乐乎。 岱宇怔怔地说:“瞧他们多开心,一点点事,就乐得什么似的,沾沾自喜,洋洋自得,仿佛苍穹因他们而开。乃意,他们才不管人家怎么看他。其实,人只要过得了自己那一关,就快活似神仙。” 雨丝渐密,乃意缩起肩膀。 “那么,”乃意温和地说,“你也把要求降低点好了。” 岱宇看着乃意,“你瞒不过我,你有话要说。” 乃意鼓起勇气,“岱宇,甄保育将同林倚梅结婚。” 岱宇十分镇定,“意料中事耳。” 乃意说下去:“你有两个选择,要不终日徘徊醉乡,让它毁灭你一生,要不振作起来,忘记这个人、这件事,好好过生活。” 岱宇像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你没有聋吧?”乃意责问她。 岱宇忽然笑起来,“校长,你训完话没有?” 这时刚好韦文志打着伞过来。 乃意把一口恶气全出在他头上,“你干哪一行的?女朋友顶着雨白淋你都不管,颓废得似不良少女你亦视若无睹,太没有办法了!” 在岱宇前仰后合笑声中乃意悲哀地离去。 回到家,听到父母亲在议论她。 “乃意倘若把稿酬贮蓄起来,不知能否缴付大学学费。” 只听得任太太答:“写到二〇〇一年或许可以。” 乃意不出声,他们仍然小觑她。 不要紧,比起凌岱宇,任乃意太懂得自得其乐。 写到二二〇〇年又何妨,时间总会过去,她摊开笔纸,开始工作。 做梦最需要闲情逸致,难怪刻薄的时候,有人会讽刺地说:“你做梦呢你。” 写作不但拉低功课成绩,且倦得连梦都不大做了,更抽不出时间应酬亲友同学,乃意知道她得不到谅解。 这样的牺牲,将来即使成为大作家,恐怕代价也太大。 乃意倒在床上,阖上双目。 仍然潇潇地下雨,鼻端一股清香,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一张长榻上,身边紫檀架上供着一盘白海棠,那香气显然就是花的芬芳,一摸脸颊。一片濡湿,像是哭了已经有段时间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正在发呆,忽然听得咳嗽声,越咳越凶,乃意不由得打横坐起来,不管这是谁,呼吸系统一定有毛病,怎么不看医生。 乃意好奇地随着嗽声走入内房,经过窗口,看到一排带紫色斑点的竹子,正随风摇荡挨擦,发出飒飒孤寂之声。 这是什么地方,好不熟悉,乃意仿佛觉得自己曾在该处住过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 她呆呆地欣赏了一会儿雨景,传说舜帝南巡,死于苍梧,其湘妃夫人追去,哭甚哀,以泪挥竹,故竹上斑点宛若泪痕。 正沉思,乃意又闻少女饮泣声。 她伸手掀开一道软帘,走进房内,只见窗下案上设着笔砚,又见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 窗上绿纱颜色已经有点旧了,乃意脱口说:“不是说要拿银红色的软烟罗给重新糊上吗,这园子里头,又没有个桃杏树,这竹子已是绿的,再拿这绿纱,反而不配,怎么还没换。” 说毕,以手掩嘴,这关任乃意什么事? 少女咳得益发厉害。 乃意再走进去,只见床上帐子内躺着一个女孩子,脸容好不熟悉,乃意正探望,忽然伊抬起头来,乃意“哎呀”一声,这可不就是她的好友凌岱宇。 乃意过去扶起她,惊惶失措问:“岱宇,岱宇,你在这里干什么?” 只见岱宇脸容枯槁,紧紧握住她的手。 室内空气是冰凉的。 乃意吓得落下泪来,“岱宇,我即时陪你去看医生。” 那岱宇喘息道:“紫鹃,紫鹃。” 乃意扶起她,“我是任乃意,岱宇,你看清楚点。” 她急出一身冷汗,岱宇竟病得好友都不认得了。 “紫鹃,多承你,伴我日夕共花朝……”声音渐渐低下去,手缓缓松开。 乃意走了真魂,大声叫:“岱宇,你醒醒,你醒醒,我马上叫救护车。” 她大声哭出来。 “又做噩梦了。”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她的面孔。 乃意尖叫一声,自床上跃起,大力喘气,看到跟前坐着的是区维真。 乃意拔直喉咙喊:“岱宇,我们马上去看岱宇!” 披上外套,拉着区维真就出门去。 她没有听到父母的对白。 任太太说:“这是干什么,成日疯疯癫癫扑来扑去。” 任先生答:“艺术家特有气质嘛。” 任太太说:“幸亏有维真,否则真不知怎么办好。” 在路上乃意一直默默流泪。 维真试探问:“你做梦了,看见岱宇?” “车子开快些,我怕她遭遇不测。” “梦境是梦境,乃意,镇定些。” “那才不是梦,太真实了,太可怕了。” “所以叫这种梦为恶梦。” 车子驶到公寓大厦楼下,乃意二话不说,下了车,蹬蹬蹬赶上去。 什么叫做心急如焚,如今才有了解。 到了岱宇那层楼,乃意未经通报,一径抢入走廊,只见房门虚掩。 乃意一颗心像是要跳出来,但是随即听到乐声悠扬,笑声清脆。 乃意抹干泪痕,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轻轻推开房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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