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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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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在那只船上?她一点也不记得。 老板每年秋季都举行游艇会,招待属下玩个痛快,人头涌涌,她哪里记得。 “当时,她站在甲板上,靠着栏杆看同事钓鱼,她戴一顶三角形苦力草帽,白衬衫在腰间打一个结,深蓝色一二个骨裤子,软底平跟鞋,打扮像五十年代少女。” 是,结球记得她是有那样一套服饰。 “同别的女同事争艳斗丽,完全不同,噫,那边有人争着表演法语呢,又有人比较腕上金表,只有她,异常沉默,十分投入,看看鱼群游弋,同事周令群走近,似笑非笑说:“在看什么?”” 结球用手捧住头,深呼吸一下,怪不得那位同事不舍得把日志洗掉,她一定是读过了,深觉感动。 “周与我在宇宙已经共事十年,因为某种原因,她始终低我一级,我欣赏周的能力,也信任她,于是问:“那边是几个新来的见习生?”” 结球想起来了,那是她第一次与袁跃飞一起去游艇会,但是她完全不知道有人在背后议论她。 “周说:“是,那清丽的女孩叫林结球,多么奇怪动听的名字,为什么叫结球?原来她父亲是粤人,他们喜欢用波、球这种俚字入名,取其圆通之意。”” 结球没想到周令群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她对日志入了迷,像是读一篇小说一样。 这时,有人敲门。 结球抬起头来,秘书轻轻说:“林小姐这么早回来了。” 结球答:“你也早。” “昨日有些信件还未处理,要咖啡吗?” “我自己斟。” “我买了新鲜松饼。” “有无巧克力甜圈?” “我马上替你拿进来。” 结球柔柔双眼,补一点妆。 秘书捧着早点进来放下。 她没有即时离去的意思。 结球问,“你有话说?” 那女孩子镇定而直接地说:“林小姐,听说你要去纽约。” 结球大奇:“你听谁说的?” “我自己看到蜘丝马迹,周总与纽约的往来忽然密切,公司传言纷纷,她如果走,你一定也跟着去,林小姐,我也想去纽约。”呵,这样细心。 “传言归传言。” “可否带我去?我一定会努力工作。” “外国生活不易过。” “我想增长见闻,吃点苦不算什么。” 结球微笑,“有志气。” 但是,又怎能一队兵那样全部走呢。 她只能这样说:“我给你留意。” 小女生出去了。 结球觉得份外寂寥。 八点未到,同事已纷纷回来。 结球发呆,这世界,无论失去了谁,照样运作。 物是人非,也许,去到另一个都会,从头开始,她会复元得快一点。 她传电邮给周令群:“我决定跟着走。” 就这样敲定了。 结球继续读日志。 “那女孩转过头来,我看到她淡雅秀丽的面孔,含蓄微笑,半垂着大眼睛,该刹那我就倾心。” 结球捧着咖啡杯的手微微颤抖。 这日志一共有多长?切莫一下子看完,看完就没有了。 结球的心凄酸。 “我查阅她的履历,看上去似十多岁的她已经成年,那种出身优良的年轻人永不显老,我在廿三岁时已沧桑,思讯也已出生,若想与她匹配,我必须重新创造自己。” 所以他告诉她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把她交给令群:“好好教这女孩”,她有一股叫我羡慕的优然气质,与我们蝼蚁竞血寸土必争的恶俗不一样,每日回到公司,我总到她岗位附近去走一回,看见她白皙小脸,便觉满足。 “渐渐,我失去控制,痴恋结球,她还不知道,我掩饰得很好。 “一早,我到她家对面去等,她住在一间父母送她的小平房里,门口种植玫瑰花,一时间,在清晨的冷冽空气里,我不明白在等的是一个女孩,抑或是我的理想。 “我终身努力,便是想超越自己的出身,文盲父亲徙置区工厂机器轧轧声,润滑油的气味与黑色素像是蚀入他与我的血液里,想要清洗谈何容易。 “她出来了,天然有点卷曲的头发带着紫蓝色薰衣草香味,轮敦大学毕业的她英语口音是那样娇矜,我倾心于她。 “我藉故每日送她上班,我介绍思讯给她认识,我要思讯长大了像结球那样细致矜贵。 “但是,现实总不舍得不提醒我的过去,我见到玉意,她穿着大花裙子,头发染成橘黄,问我要钱的时候,鼻翼泛着油光,颊上毛孔与她性情一般粗糙,我尽量不出声,尽我的能力满足她。” 结球读得呆了,眼睛酸涩而不自觉。 这时,有人推开她办公室门。 不用说,当然只有上司才能这样做。 周令群过来,拥抱她一下。 “开始收拾杂物吧。” 结球问,“去到那边,住什么地方?” 令群闲闲答:“凡事有我。” “能者多劳。” “结球,进了大染缸,你的一张嘴也不比从前那样平实了。” “周总教我。” 周令群终于不避嫌,伸手拧一拧她的面颊。 结球问:“你带多少人?” “你们两个。” “没有其他人?” “还有我的家务助理,没有她可万万不行。” “秘书及司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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