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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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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袁问结球:“你呢?” 结球不忘自嘲:“我是假洋鬼子,全盘西化。” 思讯笑得弯腰。 她说:“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三天。” 结球温和地说:“你的一生?还有一百年要过,许多良辰在等着你。” 思讯拥抱结球,结球摩娑着她的头发,真像一对母女。 他们满载而归。 随即又要送思讯上飞机回英轮。 结球带着最新型号掌上电脑回公司当小礼物,每个熟人一具。 一位同事接过说声谢谢,犹豫一下说:“结球,我有话讲。” “什么事?” 她把结球拉到一角,“是这样的,我们接收了王的遗物,在清洗他私人电脑硬件档案时发现了一些日志。” 结球静下来。 “我没有细看,但有些信,好像是写给你的。” “我?” “是,收件人是Lolali。” 结球震动。 王生前一直说人至要紧Love、 Laugh、Live,所以替略为忧郁的结球取了一个昵称,叫罗拉莱,取那三个字头两个字母连接在一起,骤眼看,还以为是意大利哪个地方。 “周总嘱我们洗清档案,可是我私人给你留了下来。” 结球说:“谢谢你。” “这件事可别让别人知道,周总会不高兴。” 结球点点头。 “结球,你对大家都好。” 同事把一件东西交到结球手上。 结球感慨万千。 周令群也是为她好,人已经不在,日志还有什么用。 一时结球也没有时间去看他写了什么给她。 忙了一天,双目昏花。 姚医生打电话来。 结球问:“跳舞?” “是,我名叫姚跳舞。” “为何小器?”结球讶异。 “除出跳舞,不可以找你?” “近日我双目时时酸涩流泪,有什么补救办法?” “每半小时离开电脑片刻。” “找我何事?” “听听你声音。” 结球苦笑,“我一向不懂卿卿我我,絮絮细语。” “结球,我有朋友看见你同一男士喝茶,那人,有个颇大的女儿。” 结球嗤一声笑,“眼睛真尖利,那位先生是我同事,未婚,姓袁,少女是我外甥,姓王,一点血缘关系也无。” “可是,你们三人态度非常亲昵。” “这叫友情。” 他忽然斗胆,“我同你呢?” “舞情。”结球胡诌。 “世上没有这种事。” “现在有了,一舞生情,对,还有无节目?” 姚啼笑皆非,“你只在乎跳舞。” “正确。” “你不关心一个西医的工作收入?” “别人的入息关我何事?” “我的婚姻状况呢?” 结球不再回答。 姚医生报复性地说:“没有舞会。” 他挂断电话,好端端发起脾气来。 结球只得收拾桌面,预备离去。 “还在这里?” 是周令群的声音。 结球有点逃避,此刻累了,不想应酬上司,但也不得不挂上一个笑脸才抬起头来。 周令群看见她脸尖尖怪可怜,伸手过来不知想做什么,结球在刹那间已决定蹲下佯装拾东西避开那只手。 但是周令群也懂得抑制,她把伸到一半的手臂缩回来,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要不要去喝一杯?” 结球答:“今日有点倦。” “只一杯。” 无论是上司或是朋友,这样央求,总得应酬一下。 在路上她问结球:“你找到新对象没有?” 结球叹口气,“没有用心找,心理上也没准备好。” “我同……分开了。” 结球不予置评,经验告诉她,一对情侣有拗撬,其中一方诉苦,其实不过想宣泄一下,朋友切忌附和,无论当事人把另一半踩得怎样贴地,旁人也不可表态,否则后患无穷。 她们在酒馆坐下,结球叫了黑啤酒。 “是她提出分手。” 结球静静聆听。 “家庭与社会均给她压力,她不得不屈服。” 结球抬起头来,发觉这是一间同性酒吧,没有男生,连侍应都清一色全女班。 她天性豁达,并不介意。 但暗暗替周令群担心,这种环境,碰到一个有心要陷害她的人,可以控告她利用上司权力蚤扰。 “结球,我已要求公司调我去纽约,在那里,我也许会开心一点。” 原来她真的有话要说。 结球不出声,令群已经决定了的事,没有什么人可以改变她的主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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