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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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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车后找服务员,叫他递字条给永超,字条上写着:“玉在匮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是什么意思?这两句诗自她书上抄下。 她接到字条,询问服务员,朝后看来,与我打个照面,我向她眨眨眼。 她呆住,露出纯真不经掩饰的表情出来。 过了整整一分钟,我俩之间没有对白,只有火车轰隆轰隆。然后她用手掩着脸大笑。 我也笑,涨红脸,十岁二十岁那种腼腆。 她转身过来同我坐。 “想听听你真心话,”我说,“只有在这里,你比较不设防。” 她不出声,只是笑。 在火车的灯光下,她看上去那么娇柔,表情充满幸福感,被爱的女人通常都会这样美,我爱她吗? 我自己也糊涂起来。 过了很久她说:“你回去吧,她们会笑你的。” 这个顾虑不是没有理由的,这里的人还带着奇异的道德观念,对男女关系特别好奇,我不能令永超难做。 “那么我乘原车折回去。” “不,太辛苦了。” “容我提一个建议。” “请说。” “我们在沈阳下车,住两日才走,我知道你不需要这么早报到。” 永超一怔,“你已订好旅舍?” 一切都有预谋,“是。沈阳是历史悠久、风景秀丽的古城,清太祖及太宗的宫殿故宫及其陵园福陵和昭陵,分别构筑城中心、东郊与北郊……” 这次她没有被我生硬的语气引笑,她沉默。 “偷得浮生两日闲,如何?我订了两间房间。” “至美,我没有空。” “你有的,永超。” “至美,我不是万能泰斗,现在我只能做好工作,我怕误你的前程,如果你急需找一个家主婆,我不是你要的人。” 我握住她的手,“你打算做多久?不是一辈子吧。给我一个机会。” “至少两年,至美,所以我请求你维持朋友的关系。” 我点点头,如果每个知识分子都肯拿两年出来,那真是最了不起的奉献。 “我等你。” “那时你已是老头了。” “嘿,开玩笑,男人才不怕老。” 永超笑,“那么是我等不了。” “所以要跟我到沈阳。” 她笑,“好。”这是一个很大的承诺。 我放下一颗心,紧紧握住她的手。 我们在沈阳下车,她设法通知老魏,叫他不用接人。一个电话说了很久,放上话筒,她同我说,“我们只剩一天。有批软件运到,老魏急得跳脚。” “他独自应付有余。”我说。 “是,但单位主管不让他动手。” “我们要争取,还有很多。” 永超沉默。 “来,这是你的钥匙,休息吧。” 我躺在客床上,幻想半夜永超会得过来轻轻敲我的房门,穿着长的黑厘士睡袍,长发披肩,性感热情,倚在门框上说声爱人你好。 我吁出一口气。 周至美,至少该由你去敲门,不要再犹疑羞涩。 我鼓起勇气,走到她房门口。如果她已睡着的话,我就不再打扰她。轻轻敲两下门,她却应我。 我推门进去,她还没有更衣,转过头来。 我低声说:“我怕得要死。” 她了解地浅笑,“彼此彼此。” 一切都是多余的。 醒来听到婉转清脆的鸟鸣,一窗皆绿,映到房间里来。抬头一着,原来枯枝上怞满嫩芽,有些叶块已巴掌大,新翠欲滴。 这不是春天是什么。 昨夜摸黑,没看清楚。我立刻推开窗户,只见旅舍庭园中大树开满雪白的花,累累垂在桠杈上。 “风景再美没有了。”我同永超说。 她站窗前赞叹不绝,“可惜梨花不香。” 我深呼吸,那一股林木的清新味道也令我精神一振。可是我们只有一天。 我是识途老马,带永超去喝豆浆。 之后我们在附近公园的人工潮上划船,天气还很冷,但学生们同我们的兴致一样高,双双对对,风光旖旎。 “两年后,”我说,“我们可以同小家伙一起找个好地方过半退休的生活。” 她没有说话。 “我等你。” 她还是轻笑,不肯对将来有什么应允。 太阳才升起,来自香港的电影外景队已经驾到,一组数十人闹得人仰马翻,游人不想看热闹,就得走避,我与永超自然只得选择后者。我们兴致却丝毫不减。只要两人在一起,哪里都一样。公园周围有长堤环绕,堤上是一条绿树成荫的小路,鸟唱虫鸣,大有曲径通幽的诗样意境,永超与我烦忧顿洗,流连忘返。茂密的白杨绿铆,七彩的锦绣花坛,整个公园如一块闪亮的翡翠。我们在园内院中饭。永超精神很好,我便建议去逛字画古董店。 古董店里有清朝王公用过的朝珠朝服,一切名家的西贝货,旧家私、钟表、皮裘,什么都有。 永超惊问:“经过这么多事这么多年,还有这好多东西剩下来。” 我笑,“也许是近一两年做出来的。” “不会吧,至少是旧货。” “嘿,你会惊奇,可能上个月才大量出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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