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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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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佳也降低声音,“口说行不行?” “我也知道得不多。”衣莲好像有点顾忌。 “这可是最要紧关键呵。” “张太大名邓惠芳,杭州人,家里做塑胶生意,十分讲究吃,可是怕胖,喜欢红色,那三个孙子是她瑰宝。” “平时有何嗜好?” “长居旧金山,她不常打牌,喜欢园艺,可是技术不怎么样。” “不是有座玻璃温室专攻世界新品种兰花那种?” 衣莲笑,“不,她只在后园种蕃茄三色莫而已。” 子佳放下心来。 “那么,姨娘呢?” “曾小姐,我从无见过她。” “她住何处?” 衣莲笑笑,“近在眼前。” “本都会?”子佳大大意外。 “正是,就在南湾。” “孩子们也在这里读书,没送出去?” “且不是念国际学校呢,天真与天爱的中文不知多优秀,会看《水浒传》,《三国志》,与父亲一齐吟唐诗宋词,把三个哥哥全比下去。”衣莲边说边笑。 “那可太好了。” “人家以一开口‘我的中文不灵光’为时髦,天真学的是岭南派国画,天爱练毛笔字,一临大半天,两个人又学得一口伶俐的普通话,会在适当时候卷舌头那种。” “那两个孩子对中国历史也熟得很,你知道我的老板张天和,他以为唐太宗一定姓唐无疑,可是天真天爱他们对八国联军进京过程都一清二楚。” 子佳收敛了笑意,这么说来,这位姨娘,就很有一手了。 “姨娘叫什么名字?” “王景霞。” “美名,不落俗套,你们平时怎么称呼她?” “我们从未见过她,她从来不在任何一间公司内出现。” “很聪明。” “绝对是,要得到的已完全得到,何用到处招摇。” “教育背景如何?” 衣莲摇摇头,“没人知道,想必不差,有些无智慧的姨太太一门心思就是想把正室一笔勾倒,徒劳无功,不自量力,惹人憎厌,这位工女士却不会那么想。” 衣莲对她评价甚高。 子佳一直在电脑上做笔记。 衣莲说完,子佳一按钮,整张资料自打印机处印出来。 子佳站起来伸个懒腰,坐得太久,腰酸背痛。 “下班时分到了。”衣莲提醒她。 “一天也过得真快。” “生活充实才会这样想。” 子佳离开办公室。 在电梯里遇到其他同事,众人对她大过敬畏,几乎退避三舍,本来正在闲聊的也即时噤声。 子佳苦笑。 那几十秒钟漫长寂寞。 回到家里,她淋一个浴,披着毛巾浴袍,看电视新闻。 一杯香槟在手,曾子佳总算觉得人生尚有意义。 电话铃响。 子佳一取起听筒便听到张天和的声音:“呵佳,进行得如何?” 他那边有细靡音乐传过来,不知曲名,但一听便知道是色士风独奏。 “很顺利。” “你可喜欢蓉蓉?” “她很好。” “我这次考试会否合格?” “没问题,”这是曾子佳的直觉,“每个人都十分聪敏明理,没有人会叫任何人下不了台。” 张天和笑,“你的意思是,我们一家子虚伪到了家。” “涵养与修养并非虚伪,故意使人难堪并非率直,这里边有很大分别。” “阿佳,你可喜欢爵士乐?我在一个私人会所,你要不要来?” 子佳笑,“蓉蓉在已经足够。” “不,她不在,我让她早睡,以免有黑眼圈。” “下次吧,下次再说。” “随得你,再见。”电话嗒一声挂断。 曾子佳从来不赴这种轻率的约会,况且,他是她的老板,好的工作难找,约会,要多少有多少。 子佳早早上床。 她做了一个梦,悄悄回到旧时父母家里去,送零用给他们,她没有见到母亲的脸,可是隐隐发觉床褥已换过,干净舒适,待她留宿。 父亲对于她提供的数目一贯冷淡,子佳习以为常,终于,她被闹钟唤醒。 大已亮,子佳怔怔地,噫,父母早已故世,她却还巴巴地去送零用钱,真是凄凉。 今日有个重要的约会。 梳洗完毕,有电话找,是衣莲打来的,“曾小姐,车子三二二一在门口等,司机唤老周。” 子佳迟疑一下,终于问管家,“司机是跟事,还是跟人?” 衣莲答:“车与车夫均跟副总经理这个职位。” 那意思是,办完这件棘后事,继续有得享用,多么好。 子佳披上外套下楼去。 老周见到她毕恭毕敬他说:“早。” 不是每个司机都这样有礼,衣莲一定帮她挑选过。 已比原定的时间迟了五分钟,可是四周围一看,并不见车蓉蓉,子佳心想,朽木不可雕也。 再过五分钟,车蓉蓉出现了。 子佳指指腕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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