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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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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佣人絮絮地闲话家常:“替你做了杏仁豆腐,在冰箱里,多吃一点……这么潮湿的天气,自己要当心,星期六也没地方可去?” 越来越像个母亲。 我伸伸懒腰,转到露台站着看风景,不远处缆车轰隆隆开上来。 门铃响,女佣人去开门,我转头,她已把来人放了进来。 是昨夜那个陌生人。 他一见到那堆鞋子便笑道:“莉莉回来了?” 我点点头。“又出去了。” 他自顾自坐下,“我来还钱。”他还我一百元。 “谢谢你。” 他又自外套衣袋取出一瓶子矿泉水,放在在我面前。 我心情已经不好,顿时觉得他过份活泼,我说:“你可以走了。” “怎么,你不打算招呼我?”他摊摊手,“我得罪了你?” “我想一个人清静一会儿,莉一回来,明天就会开百人舞会,今天是我唯一的机会。” “对不起,打扰你。” “再见。”我拉开大门。 他走了。 女佣人诧异地说:“你怎么与男人有仇?”由此可知,刚才的话她全听见,我的事情她也全知道。 我抱着双手倚在栏杆上说:“这里风水不好。” 女佣人叹口气,厨房去了。 莉莉回来的时候,精神焕发,完全不像一夜未睡,我非常服贴,她这位大姐确有过人之处。她身后银着一大堆朋友,大半是艺术家,活泼明快,又叫艾笑,各自带来了酒与食物,不费一点劲,就投入地组成一个舞会。 必须多谢我那套四声道豪华音响设备吧,我洋洋得意,如果没有如此劲的音乐,包管他们没有玩得这么高兴。 震耳的音乐给我无限的安全感,我挑了一只梨千一只牛油果,还有三文治夹麦包,洒上点生洋葱碎,加一杯上好的莱斯令白酒,呵,但觉做人无限满足。 我躲在露台一角,开始大嚼,目光注视着客厅内的一群青年尽情地享乐。 莉穿一件白色露肩衣裳,白色银边高跟鞋,精细的足踝多么性感,我赞叹了,她如云的秀发柔软地波狼式地垂在肩上,一付大水钻耳环衬着最新玫瑰色调的浓妆,莉是一个尤物,毫无疑问。 这时身边有人带笑的说:“永远是旁观者,为什么?” 我转过身去,是他,他也跟着来了。 “每个人都应该参加这个嘉年华会,”他说:“进去,我与你跳舞。” 我说:“我不会跳舞。” “我教你。”他温和地。 我说,“改天吧。”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对付你这么孤僻的小姐,真需要许多时间,而商业社会是这么忙,谁抽得出时间呢?” 我看他一眼,“有很多女子是即冲咖啡素,你可以在各种牌子内挑一款。” 他点点头,“比喻得很好。” “有些人品味高,有些人不。”我说:“人各有志,各人的要求不一样。” 他仍然坐在我身边,“然而你付出的代价是过高了。” “你仍然不明白,”我微笑,“莉的了解力比你高出很多,夏虫不可以语冰,你所认为的损失,在我来说,是不屑一顾的琐事!所以莉并不企图改变我的生活方式。” “你这个高傲的姑娘!”他诧异了,“我从没遇见比你更嚣张更孤僻的人。” 我笑,“现在你见到了。” “然而你可快乐呢?” “这是我的选择,我自然只做对我自己最有益的事,至于快乐,快乐是件深奥的事,不信你去问问莉莉,你问她可快乐。” “看破红尘并不是好事。”他说。 “我并没有看破红尘。”我说:“你别对不了解的事夹缠不清。” “你有无职业?”他问。 “有。” “是什么?”他大大的表示兴趣。 “我写小说为生。”我说。 “真的?你写什么小说?”他意外问。 我莞尔不答、这男人在法庭上无疑是威风八面的一个人,但对于文学艺术,他不是那回事,多说无益。 “你打算这样过一生?”他问。 我有点怒意,不想与他缠下去,因而反问:“你呢,你也打算这样子过完一辈子?”我站起来,“到漂亮女郎的公寓串门,希望获得收留?”我拂袖而去。 他懂什么叫做情操!说了也是白说,这世界上充满了粗糙的人,我仰起头叹口气,知己难觅。 随着荡漾的音乐,我躺在床上着小说,有一句没一句,有种迷惘的感觉,我并非故意将自己弄得高深莫测,希望那个人不要误会。 管他呢,他要误会就误会好了,我烦恼地扔下书本。 莉在门外叫,“出来吃宵夜!” “你们这班人迟早会吃死!”我吼叫。 她哈哈大笑。 第二天清早我起来,莉又已经出去,客厅像经过大战般,女佣人咕咕哝哝发牢骚地收拾。派对完毕后的残局对我来说是一种浪漫,对她来说是后患,目光相异至此。 女佣人边把彩色的碎纸扫走,边说:“昨天那位先生,他还会来找你吗?” 我问:“为什么你要关心这问题?” “他不错,他敢逆你意思,就证明他有诚意,别人才不跟你吵,他们逃还来不及呢。” 我苦笑。 “其实你是好女孩儿。”她啧啧地惋惜。 越来越像个祖母,变本加厉,晋升一级。 “水清无鱼,人清无徒。”她忽然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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