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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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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街上,阿张松口气,速速把车驶走。 “唐小姐,我载你回酒店。” “不,我要去医院。” “唐小姐,你何必到人间链狱去。” 清流茫然,“猫儿岛不是世上乐园吗?” 阿张苦笑。 医院在山坳,风大,站着都可以听到呜呜声,衣据腊腊声响。 在柜格问了半晌,幸亏都说英语,比上次方便。 看护在电脑上找到记录。 “余,男,廿八岁,他昨日已出院。” “痊愈了?” “不,他的妻子说他愿意回家去度过最后的日子。” 清流的头顶被浇了一大盘冰水。 “是什么病?” “我们不便透露。” “有无地址?” “我们不能公布。” 清流一再遇到挫折,累得头都抬不起来。 阿张轻轻说:“唐小姐,我有办法,你且到接待处坐一坐。” 他在机器处买了一杯热可可给她。 风忽然停了,大雾降下来,笼罩住整座建筑物,清流清晰地听到病人呻吟之声,像煞幽灵求救。 她打了一个冷战。 半晌,阿张回来,不动声色地说:“有了。” 如此有办法,当然不止司机那么简单。 “他在哪里?” “在本市。” “可以带我去吗?” “唐小姐,他患的是……” “我不怕,我必需要见他最后一面。” “唐小姐,假使你对这个人印象不错,最好不要见他。” 清流想很久,“谢谢你的忠告,我还是要见他。” 女人固执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阿张默默地安排行程。 他先去买了一些简单的食物,然后加了油,把车子往郊外驶去。 “他住在一个菠萝园附近。” 清流不觉得肚饿,坐在车中,一声不响。 山路巅簸,车子有节奏地摆动,清流像是依稀看到余求深漂亮的笑容与雪白的牙齿。 自不羁的风下来,不知已过了多少岁月,仿佛已有半个世纪。 忽然听得阿张问:“为什么一定要见他,是有重要的话说吗?” 清流点头,“是。” 阿张不出声了。 是,她想对他说:以前,对我来说,你是可望不可即的一个人,现在,我也有能力了,我回来寻找彼时的梦。 车子驶了个多小时。 “到了。” 小路通往几间砖屋,他们下车向前走。 远处,是绿油油一望无际的菠萝田。 这时,清流觉得腿软,阿张过来扶她。 两只金色寻回犬听到陌生人脚步慢慢走出来探听消息。 接着,一个穿着大花宽身裙的土著妇女走到门口,扬声问:“找人?” “是,找余先生。” 妇人上下打量,“你们是他什么人?” 阿张自作主张,“亲戚,这是他表妹。” 那女子改变了口气,“请进来。” 清流不声不响跟在阿张身后。 小砖屋内相当整洁,电视荧幕正转播垒球比赛。 女子忽然以惋惜的声音说:“余不行了,眼看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你们刚好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清流呆呆站在门口。 “我女儿把他看护得很好。” 清流低声说:“多谢你们照顾他。” 她笑笑,“塔丽泰爱他,我爱塔丽泰。” 真是一个好母亲。 卧室门依哑一声,推了开来,一个俏丽的少女走出来,用狐疑的目光看住陌生人。 “是余的妻子吗?” “不,他们尚未正式结婚。” 少女问:“妈妈,他们是什么人?” 妇人用土语解释几句。 少女立刻说:“请随我来。” 卧室宽大整洁,一张木床上罩着白纱帐子,落地长窗通往露台,可以看到远处山峦。 “在这里。” 清流耳畔嗡地一声。 终于可以再见面了。 阿张识趣地低声说:“唐小姐,我在外边等。” 清流跟着塔丽泰走到露台。 她看到一张藤榻,有人躺在上边。 清流停睛一看,退后一步。 是谁,瘦如骷髅,头发稀薄脱落,一股腐败的气味攻鼻而来。 那人眼睛半开半闭,眼珠混浊,根本不知能否视物,皮肤也有一团团溃烂,淌着浓液。 清流从未见过那样可怕的病人。 她颤抖地问:“余求深呢?” 塔丽泰过去,握着病人的手,抬起头说:“这便是余求深。” 不!清流吓得魂不附体。 短短几个月不见,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塔丽泰轻轻在他耳畔说:“有人来看你。” 啊,她真伟大,待他一如未病时,清流突然感到羞愧。 只听得病人也轻轻问:“谁?” “你的表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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