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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外头有人哭喊着进来,“爸,爸!”原来悠悠赶到。

  云妈连忙抱住悠悠,“不要哭,爸没事。”

  悠悠伏在父亲身上饮泣。

  云妈看着小女儿,“小云,你竟安排得这样妥当,你长进了。”

  小云讪讪答:“养兵千日,用在一朝。”

  云妈忽然破涕为笑。

  现在她倒过来把头靠在女儿肩上。

  看护走近说:“你们可以先用小食,手术需要三小时以上。”

  小云同悠悠说:“你去替妈妈买热可可,我要咖啡。”

  悠悠应声往食堂。

  这时,另外一个看护走近,微笑打量小云一会,轻轻说:“你一定是她了。”

  云妈莫名其妙,看护在她们面前说了几句,特别加注:“病人是癌症,正做化疗,不会传染。”

  云妈点点头,“反正等爸爸做手术,你去吧。”

  看护欢喜,把小云带进原来病房,同那白发病人说:“安琪儿来了。”

  那被小云认错为云爸的病人露出笑容。

  看护说:“这是史东先生,他希望再次听见你声音,你可以随便读一段报上新闻或者任何文字给他听。”

  小云点点。

  她坐在椅上,自背囊取出一本残旧小书,打开,轻轻以英国口音阅读:“六岁时,有一次我看到一本有关原始森林的图画书,叫做《真实故事》,图片显示蟒蛇吞噬一只野兽。”

  病人史东先生即时“嗯”地一声,表示他知道那是什么故事。

  小女孩甜美纯真的声响叫他自苦楚里走出,脑部产生安多芬,病情仿佛减轻。

  “……在该段日子,我时常想到森林探险,我把蛇吞猛兽情景画出,第一幅图画如下……”小云递高书本让史东看图一。

  史东忽然轻轻接住背诵下去:“大人叫我放弃画蟒蛇,专注地理、历史、算术及文法,于是在六岁那年,我放弃可能成为一个伟大画家的事业……”

  小云忍不住咕咕笑。

  看护进来,“史东,你该休息了!”

  小云把小书收回。

  走到门口,她问看护:“史东先生情况危殆?”

  “正作最后抢救。”

  “他多大岁数?”

  “四十七。”

  小云吓一跳,云爸也正四十七。

  她不仅恻然。

  再等一会,医生出来,“手术成功,孟先生可望完全复原。”

  云妈泪流满面。

  稍候母女到病床边团团围住云爸,四人无语,只是手牵手,这是一家人。

  云爸稍后轻轻在她们耳边说:“两个女儿先回家,自由活动,自己顾自己,不叫你们,不用探访,你们母亲留下陪我,直至康复,我回家沐浴更衣。”

  奇是奇在母女均无异议。

  悠悠与小云回到家里,像是与五百磅重的猛兽打过一仗,悠悠开一支啤酒喝,牛饮两口,又递给小云。

  她不住饮泣,“吓死我。”过一刻又说:“吓死我。”

  小云发觉他们一家四口,像一张椅子上四只脚,缺一不可。

  “平时真不觉爸那么重要,他老是对牢我们吼,要不几个月不回家……”

  “爸是经济支柱,天地万物都是他办回,他从不吝啬,我们拥有全球最新电子产品,又任由女儿选购名牌衣饰,家中时有佣工帮手。”

  悠悠掩脸,“直至几乎失去才知珍贵。”

  “今日知道也不算太迟。”

  “你,“悠悠忽然指着妹妹,“你怎么没哭?你是著名哭娃,应当号啕。”

  “我一哭,妈与你会跟着哭,爸会以为他已失救。”

  小云把冰冻盒装芝士意粉热了大家吃。

  悠悠沐浴更衣,脸朝下倒床上熟睡。

  小云全身臭汗,脸上走油,她叹气,真想问悠悠:失去爸爸的恐惧是否比被川哥拒绝更惨,可怜的幼幼……

  她听见幼幼在房里自言自语。

  小云进房,听见幼幼梦呓:“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谁,叫谁不要离开她?

  年轻的小云怔住,原来没有一日,幼幼不思念川流。

  小云强忍一日的泪水终于流一脸。

  第二天,姐姐比她早起,“小云,我替你做了早餐,帮你放热水浸浴,你浑身酸臭。”

  那煎蛋像软胶,面包全烤焦,小云想:姐妹俩这样疲懒真不是办法,到什么地方去学好家政?

  她浸在浴缸里思考沉吟,打开早报阅读,头版阿富汗战争消息下角有一段启示:酒店食物管理科学院招生:两年课程,自我增值……

  小云笑出声:答案来了。

  她自浴缸跳出更衣,即时到网页查询详情。

  那边幼幼在讲电话:“谁,谁,嘎?你在哪里?楼下,还不上来?快,快。”

  放下电话,悠悠举高双臂大叫大喊,忽然想起,急急跑进房里搽口红。

  小云追问:“什么事,什么事?”

  这时门铃已响,小云一看,连忙打开门,“大伟哥!”

  高大英俊的大伟哈哈笑进屋,一把抱起小云,小云索性跳到他怀里,双腿围住他腰身,双臂紧紧缠住,“大哥,大哥。”

  她张开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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