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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礼禾说:“你看你多邋遢,这种没有腰头的裤子真坑人。”

  于律师笑,“我一上飞机也立刻换上这个。”

  朱太太笑,“从前我们老土得穿旗袍高跟鞋乘飞机。”

  她们像没事人似谈笑,朱太太真的毫无感慨吗,当然不,她伤心吗,又何必做出给任何人看,有人会怪她无动于衷否?当然会有,但到了一定年纪,已知道不必表露真性情。

  朱太太说:“你们都去上班吧。”

  这时女佣走近说:“姑爷来了。”

  王志诚在客厅等,礼禾与他说了几句。

  他愕然,“家里最近发生那么多事,难怪礼子情绪欠佳。”

  礼禾说:“你要体谅她。”

  “是,是,我明白。”

  嘴里是那样说,可是看到未婚妻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得模样,又皱上眉头。

  礼禾看在眼里,“又怎么了。”

  志诚搔搔头,“我原先以为女作家秀丽婉约,唯一弱点或许是太过伤春悲秋,没想到——”

  礼禾微笑,“那不是真的,正如玉女明星也许外型不食人间烟火,但实际上可能好赌酗酒,你永远看不到真相。”

  志诚不出声。

  “后悔还来得及。”

  “不,”志诚说:“我会改变礼子。”

  礼禾摇头,“危险,本性难移,你若爱她,让她做回自己。”

  礼子走近,“在说我坏话?”

  礼禾说:“快做新娘子了,斯文些,别那么豪放。”

  礼子诧异,“我待人彬彬有礼,我从不说粗话,难道要我学习笑不露齿,走不动裙。”

  “礼子今晚你要见王家长辈。”

  “不是已经见过了吗?”礼子吃惊。

  “还有一群表亲。”

  礼子呻吟,当初是怎么昏了头答允婚事的?

  礼禾把衣物皮鞋手袋交在她手上,“记得换上。”

  天气已经很热了,还得穿丝袜与半跟鞋。

  礼子不得不与志诚冰释误会去见王家长辈。

  那套淡黄色套装真讨好,家长们非常满意,议论纷纷。

  “娘家看样子环境不差”,“她皮肤非常细结”,“那串大溪地珠子很圆很亮”,“笑脸十分甜美”,“不多话,颇文静”,“福气真好,嫁给医生,不必读医”。

  他们似乎不介意礼子是否听得到。

  人就是那样,去到一定年纪,自觉可享特权,不必再理会他人感受。

  礼子如坐针毡,套装的领子有点紧,她趁人不觉,伸手去抓了一下,发觉脖子上有红疹。

  礼子吓一跳,照一照镜子,原来整个胸口都起红斑,敏感!不知是否王家食物有问题还是不习惯长辈评头品足,皮肤又痒又痛。

  礼子又忍耐一会,渐渐那红疹蔓延到耳后及腮旁。

  她把志诚拉到一边,他看到也吓一跳。

  “找个藉口告辞吧,真不好意思。”

  志诚抱怨,“你确会淘气。”

  他带她回医院打针吃药,礼子看着红疹慢慢平复,可是一两搭抓过的肿块却开始溃烂,需敷药粘胶布,礼子有点狼狈。

  志诚说:“你还有什么暗病,好说明白了。”

  礼子已没有幽默感,她轻轻答:“朱家患麻风。”

  志诚也没好气,不再搭腔。

  那一晚,又不欢而散,礼子不敢相信当初的两情相悦似乎已成追忆。

  第二早,胸前的膏布一揭,她吓一大跳,皮肤已经起脓。

  她连忙找礼禾诊治。

  礼禾说:“不怕不怕,我给你下药。”

  礼子有感而发:“幸亏还有姐姐。”

  她记得极小之际,在小学一年级给顽童欺侮,姐姐赶来搭救,也是这么说“不怕不怕”地安慰她。

  “公寓已装修好了,去看过没有?”

  礼子问:“皮肤无故溃烂,是否食肉菌?”

  “你可在王家吃过海鲜?”

  “他们家把鲍鱼切了片当零食,我吃过一些。”

  “这种习惯最不卫生。”

  “姐,我对王家一无所知,亦不适应,真不想嫁他们一家。”

  “礼子,新居是王家所赠,将来他们少不免前来作客。”

  “救命。”礼子叫苦连天。

  礼禾欲言还休,有点吞吐。

  “姐,你有话说?你我之间,直言不妨。”

  “没什么,大人了,请你做人小心稳重。”

  “不,姐,你瞒不过我,你心里有事。”

  礼禾犹疑片刻,才缓缓说:“礼子,王志诚曾经有亲密女友。”

  “那不是新闻。”

  “她叫苏杭,后来分手,原因不明。”

  礼子微笑,“你记得林杰与郝大雨吗,我与他们也无疾而终。”

  礼禾说:“那女子住在本市。”

  礼子诧异,“你去调查他?这是为何来?”

  “因为我觉得蹊跷,我有第六感。”

  “在背后探测不是好事,让我当面问志诚好了。”

  “礼子,你太冒失,不能以心为心。”

  “就要结婚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礼子忽然觉得烦躁,伸手把胸口膏布撕下,血水在伤口沁出。

  “礼子,忍耐。”

  礼子已经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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