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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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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问:“志强,我听德松说,你是个最最调皮活泼的人,没有一刻坐得定,为什么现在精神萎靡?那么熟的朋友了,不妨说给我们听听,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我更加作不了声。 “是不是人生地不熟?不必坦心,每个人都需要一段适应期,很快你会习惯香港,三年后,踢你走都不走。” 我牵动一下嘴角。 “相请不如偶遇,我请,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再叫德松出来好不好?” 我在她面前,像是寂寞的孩子找到伴侣,忙不迭点头。 “太好了,我们去吃日本菜。”她笑。 她把我带到尖沙咀一间小馆子,她说:“有银座横街的风味。”领我进去。 一进去就叫米酒,“温热点。”她吩咐。 又叫了许多寿司:海胆、蛤子、刺身、墨鱼。 还有烤白果。她说:“我最爱吃白果,有一次同朋友吃日本英,我嚷着叫白果,被朋友骂:‘吃你个头!明天我要在冷马上下重注,这会子你却吃白果。’”她爽朗地哈哈笑出声来。 我喝了酒,也活泼起来,看看她笑。 她说:“我去叫德松。”起身打电话。 我把小杯米酒一干而尽,谁知道我为什么憔悴。 一会见她回来,“德松说他马上出来——咦,你已经醉了?” 我傻笑,把一搭寿司送入嘴。 “你没有什么吧?”她关心的问。 我说笑,“天芝,你还有没有姐姐与妹妹,介绍给我如何?” 她也笑,“你寂寞是不是?放心,我替你安排,慢慢来,喂,要不要叫碗面?” “要像你的女孩子,知道吗,天芝?” 她一怔,“我的女友都比我好。” 我也觉得太过份!连忙控制我由日已!“既然那样,我就不担心了。” 她也马上释然,取起酒杯,“来,为友谊干杯。” 我温和的说:“干杯。” 德松赶来。我老觉得他仿佛皮笑肉不笑,没有太多诚意。真是罪过,为了天芝,我竟敌视多年老友,我头脑太简单,一个人忠的时候使思,奸的时候立刻变奸。 德松说:“你看志强,现在他看上去活脱脱似一个艺术家。” 我冷笑,“把科学家贬为艺术家,是最大的侮辱。” 他笑笑,吩咐天芝,“给我叫一个炸虾饭,我不吃剌身。” 老土,我咕哝着,无药可救。 但这关我什么事呢,他是她的男朋友。 “志强,趁你在此地,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得意洋洋,“我们年底要结婚。” 我一怔。 天芝说:“唷,八字还没有一撇,刚刚开始找房子,烦死人。”她声音中并没有太多的欢愉。 我很难过,德松这一生真是顺利,一切仿佛从天上跌下来,叫他来不及接。 “咦,恭喜我们呀。”德松说。 我懒洋洋地点点头,米酒味清,但根快就上头,我有点昏晕,打了个嗝。 “他醉了。”德松皱皱眉头。 他嫌弃我。我心中冷笑,我又不求他什么,管他爱不爱坐在这里,我自顾自吃。 气氛有点不良。 天芝解围,“老朋友这么久没见面,怎么不好好的谈一下?怎么把话念在心中?” 德松有点不好意思,“志强自从回来后,一直怪怪的。” “我看他是不习惯香港。”天芝说。 “他本来就是香港去的,才五年而已,怎么?变外国人了?他不见得有美国的护照。” 我抬起头来,原来德松对我也有敌意,原来我没有误会他,原来我们两人的感觉是一样的。为了什么使友谊发酸? 我想起初中时分,我与德松也曾经交恶,为了一个小女孩子,女人真是祸水。 那小女孩才十二岁,却已发育得似模似样,一双娇滴滴的眼睛,令得小男生为她赴汤蹈火。 她叫我教她打乒乓,又叫德松教英文,我们两个人不知是被她利用着,便与对方不耐烦起来。 一日在操场上为着争替她拾一本书,我故竟撞了德松一下,他就骂我,我们足有大半个学期不说话。 此刻想起来,多么无聊,争争争,为那样一个没有更心的小女孩。 直到她家移民往英国,我们才发觉几乎班上每个男生都被她用过。这个女孩大了不晓得怎样。 我默默吃完面前的食物,召来伙计结贩。 天芝按着我,“说好我付。” 我微笑,把账付掉。 也没向他们说再见,使扬长而去。天芝不应把德松叫出来。 第二天,酒醒后心情反而好起来。我劝解自己:职总归要升的,女朋友总归找得到的,我有的是时间,一切慢慢来。 说出来没人相信,回来香港,一半是为德松,但此刻我极欲忘记这个人。 我又没同他争天芝,争也无从争起,但他莫名其妙把我当仇人。 妈妈一直在那里嘀咕“德松失了踪”,我也不置可否,年底,我转了一份工作,情况好许多,颇获公司重用,心情也大好。 工作愉快对男人说还是重要的,试想想,一天八小时,如果看的尽是冷面孔,那多难堪,久了自信心宣告完蛋,做人窝窝囊囊,变成纯为生活奔波,三五十年后,我便是我的爹。 一日开会,我碰见殷天芝,她愉快的说:“香港多么小。” 我问:“你现在是殷小姐还是张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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