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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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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解释,少安……” “我不是要解释。我本来希望在适当的气氛、适当的时刻才告诉你,现在看来,我没有选择余地了。孟廷,我……” 电话和孟廷的呼叫器同时响了起来。 少安去接电话。 任君在话筒彼端大喊:“少安!赶快回医院。你爷爷高血压和心脏病同时并发,情况危急。” “嗄!我马上回去。” 两个人连多说一句话的时间也没有。 “我爷爷病了,我得赶过去。” 说完,少安便火箭般的冲了出去。 孟廷对空气说:“别担心,我走时会帮你关门。对了,可不可以借用你的电话?” 她打回社里,老编用他的专线Call她。 “即刻到‘长青’去,金永铨送医急救,金超群势必一、两天内就会回来。你待在医院,未得允许,一步也不要离开。呼叫器要当命根子随时随地随身携带,保持联络。” 干嘛呀,她又不是OO七。 哎,至少她有件令她提心吊胆的事可做,或许可让她暂时忘怀她再一次遇人不淑的悲惨际遇。 可是她却要去守在“长青”,而少安就在那。 第十章 少安气得要死。 员工餐厅厨房、服务生、几个护理站、急诊室……都有人报告:有个女记者打听金家的人和事。 “她怎么混进医院来的?”他怒间。 谁也没见过金大少发脾气。他不发则已,一发,发得是大雷霆。 “医院又不是法院,有人进来还要出示身分证件,才准通过。”任君说。 “我最痛恨记者,他们无孔不入,专门造谣生事。” “你得承认,世上若没有记者,世界会变得多么单调无聊。” “把这个女记者找出来,赶出医院,派安全人员专门封锁她,不准她走进‘长青’。” 大家心里明白,金少安如此大动肝火,记者在医院到处探询金家隐私,是原因之一。 另一件事——众人也十分纳闷——是,金永铨竟不要心脏外科权威,他的嫡亲孙子金少安,为他诊治。他指定要脑科外科主任康任君。 而不论少安如何向任君问他爷爷的情况,任君皆三缄其口。 “我奉命不得吐露一个字。金老的病情列为最高机密。” “任君,你有没有搞错?他是我爷爷呀!” “你是他爷爷也没用。金老吩咐,除非院长本人,他谁也不见。除非院长本人,我不得和第三者讨论金老的病情。” “第三者!”少安大叫。“院长是他儿子,我是他儿子的儿子。” “抱歉啦,我奉有圣旨。” 少安只能乾瞪眼。 “怪不得他明明心脏病发作,却偏要你这个脑科医生。我看他是高血压高过了头,头脑不清了。” “这一点我可以证实,金老和我说话时,神志是十分清楚的。” “你不是不能和第三者讨论他的病情吗?” “我没有啊。” 任君溜之大吉。 少安决定亲自把那个记者揪出来,丢出医院。 爷爷人院不到十个小时,报纸已用斗大的标题登在第一版。 “长青”医院创始人,“金氏”集团大金主,金永铨病危 又说金永铨突然心脏病猝发,“可能”与外传“金氏”面临倒闭有关云云。 还写道:金超群,“金氏”现任总裁,“长青”挂名院长,避不见面,人影无踪等等。 更绘声绘影描述“长青”自金超群出国,即形成一个空壳子。没有院长驻院执事,行政功能早已架空。 “好像他们派有奸细在医院卧底。”少安气咻咻的咕哝,“‘长青’早已架空,这么多医生、护士、病人,每天在这里面干嘛?野餐吗?” 没有人执事?他没有挂上院长的名而已。 “没事把个医院盖这么大做什么?” 他找不到那个记者,火大万分。 “长青”共三栋大楼,每一栋都有十几层高。 “在自己医院里找个小小记者,竟如人海茫茫。” 他不晓得他第一次承认了医院是他的。 换言之,“金氏”的兴亡,他有责任关心和维护。 孟廷已经筋疲力尽。 她打电话回去向老编抱怨。 “我到底是记者,还是间谍、包打听、密探、情报员?” “不容易,你终于懂了‘记者’的注解了。” “我可以毕业了?”她充满希望地问。 “你给我待在那。” “老大,我想你的情报来源有误。金永铨根本不在‘长青’。” “你做过地毯式搜寻?” “我连男厕都去找过了。” “金永铨会需要去用公共厕所吗?他的头等病房里的厕所马桶不通?你检查过了?” “呃……‘金氏’不是面临倒闭?他也许住不起头等病房了。” “金超群的儿子呢?” “他也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 “我快被你气得心脏病发了,你在急诊室叫人给我留个床位!” 孟廷赶快挂上电话,揉揉似乎还在震动的耳朵。 她走到附近的护理站。 “对不起,小姐,打扰你一下。” 柜台后面伏案忙着的护士抬起头,露出微笑。 “什么事?” “我要探访一位病人。” “叫什么名字?” “金永铨。” 护士的表情变谨慎。 “你知道他住哪一间病房吗?” “金先生的病房禁止访客。” 啊,他果然在这。 “我不是访客,我是记者。”孟廷拿出记者证。 护士的笑容消失了,冷起脸孔。 “我只是要看看金先生,我不会骚扰他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金先生。这里没有这个病人。” “你刚刚才说金先生的病房……” “这里有好几位金先生,院长、董事长也姓金,医院负责人也姓金。” 孟廷看一眼护士胸前的名牌:许芳华。 “许小姐,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要……” “我很忙。你最好赶快离开,不然我要叫警卫来了。” 孟廷沮丧地走开。 起码她现在确定了金永铨是在医院。 数百间病房,他会在哪里呢? “芳华,你有没有一块钱?” 芳华给少安的脸色更冷。“哟,金大少连一块钱也来找我借,岂不要笑掉人大牙。” “先借给我,再去笑掉大牙,医院里有现成的牙科医生。” 芳华不高兴地拿出小皮包。“借一块干嘛?” “难不成当牙签剔牙呀?当然是打电话。” “你办公室的电话怎么了?谈情说爱太久,烧坏啦?”她损他。 “我怕我的电话被装了窃听器。”他悻悻说。 芳华的讽刺、冷漠变关心。“谣言是真的吗?” “谣言止于智者。” “哼,我是智者,便不会被你诱骗了。” “你恨我一辈子好了,只要你会比较快活。” “你打电话给谁?你的‘所爱’?” 他的确要打给孟廷。 “你这会儿倒是智者了。” 芳华没好气。“你爷爷命在旦夕,记者都要钻到他病房去等那历史性的一刻,好回去写第一手报导了,你还有心情和女人甜言蜜语。” “你怎么知道?”已走开了两步,少安闻言马上折回来。“你看到那个记者了?” “哟,我多久没得到你的全副注意力了?” “帮我逮到那个记者,我站在你面前,给你二十四小时的注意力。” “神经病啊?谁希罕你的二十四小时?那个女记者刚刚来打听你爷爷的病房,你来之前她才走开。” “哎呀,怎么不早说!她往哪去了?你告诉她我爷爷的病房了?” “那一会儿我也是智者。她朝那头去了。” 少安拔脚急追。 尽管他心急于向孟廷解释,此刻她只好暂列次要。 孟廷来过这层外科头等病房。 上次来,没有这个“清洁消毒中,暂停使用,请勿通行”的牌子。 欲盖弥彰。哈! 她左顾右看,四下无人。 嘿,记者还有另一个注解:贼溜溜。 “喂,小姐,那边不能……” “廖医生。” 阿本咧开嘴。“金医生的女朋友,嘻嘻,你好。” “这里真的在清洁消毒啊?” “没有啦。你是金医生的女朋友,告诉你没关系。”虽然整层楼只有他们两个人,阿本仍十分神秘的很小声地对她说:“金医生的爷爷住在这边,怕被记者发现,所以放这个牌子,叫我在这边看着啦。” 少安的爷爷? 哗,一个清洁工组长的爷爷生病住进来,便受此礼遇?“长青”对员工可真好。 既然她来到此,何不去探望、看看少安的爷爷? “廖医生,少安的爷爷住在哪一间?” 这女记者跑得真快。 他生平只见过一个跑起来似旋风的女人。 金少安,你就停个片刻别想她行不行?保护爷爷要紧。他斥駡自己。 孟廷举手欲敲门,想想,敲了说不定反而不得其门而人。 她轻轻悄悄转开门把。 接着,孟廷目瞪口呆。 一位老先生在里面,半蹲在地上玩弹珠。 忽然感觉到门被打开,老先生一把抓起弹珠放进上衣口袋,跳了起来。 发现是个漂亮的女人,他张大眼睛。 “你是谁?” “我?我叫孟廷。” “孟廷。孟廷。孟廷。”金永铨喃喃念着。“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他全身上下打量孟廷。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我……你是少安的爷爷吗?” 他咧咧嘴,状似老顽童。 “少安会喜欢听到这个。他烦死了听人说‘你是金永铨的孙子’。” “我不知道少安有爷爷呢。他从来没提过。不过我们每次见面都好匆忙。你看起来很好嘛,不像有病……” 孟廷顿住。怔住,呆住。 “金……金永铨的……的孙子。”她结结巴巴指着老人。“你是……少安是……” “少安是我孙子,他倒向我提过你。你会不会玩弹珠?” “玩……弹珠?会。可是……你……他……” “嘴巴别张那么大,你陪我玩弹珠,我给你说故事。咳,待在这儿无聊得快得老人痴呆症了。希望我儿子中计,赶快回来。” “中计?你儿子?” “就是少安的爸爸。你要听故事,得先陪我玩一把弹珠。不许诈输来讨好我啊,玩诡诈我可是一流高手。” 少安到了爷爷病房门口,想敲门,又怕吵醒爷爷。 他也轻轻旋开门。 熟睡中的爷爷面色红润,呼吸平稳。 他呼出一口气。一方面,爷爷显然没有大碍;二方面,阿本告诉他,他女朋友来看他爷爷,吓得他三魂少了七魄。 爷爷没醒,想来孟廷没和老人家说到话,打到照面,没惊动爷爷,便回去了。 爷爷既然没事,少安再次叮嘱阿本莫放陌生人进来,又回去找芳华,借他刚才忘了拿的铜板,好打电话给孟廷。 孟廷也来打电话,要告诉社长,她没找到金永铨,已证实金永铨不在医院,说他病危的消息是假的。 真的是假的嘛。老先生好好儿的。 她准备打完电话再去找他算账的人,正拿了铜板朝公用电话走来。 而她转身往反方向而去。 犹不甘心的尾随少安、要听他说情话的芳华,先看见孟廷。 她指着孟廷,大叫:“就是她,少安,她就是那个记者!” 听到有人叫少安的名字,孟廷转头。 “孟廷!” “少安!” 两人同时跑向对方。 同时站住,瞪着对方。 惊愕的眼睛对着愤怒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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