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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谁可以把这只麻雀丢出去?

  萧骧一没理会她,迅速移动手上的笔,尽可能将她刚刚形容的部分想法画在纸上。

  “嗯……我煮的咖啡,你敢喝吗?”费巧问得很卑微。

  他挑一下眉头,盯着她的脸,两秒后又继续画图,完全把她当作空气。

  这男人的睫毛和颖瑶真是雷同,让她看了就火大。

  “你的假睫毛也是在世真德买的,对不对?”

  气愤啊!他根本就是地狱使者派来要摧毁不谈恋爱的坚强女性同胞的武器!那浓黑的睫毛,短短的髭须,包在黑色头巾里的长发……噢,太致命了!

  “你知不知道华阴街?”他低声询问。

  “台北后车站的华阴街?”费巧惊叫,“你是说你的假睫毛在华阴街买的?”原来那真的是假睫毛!

  “假睫毛你个头啦!我说的是软铁!架构用的软铁!橱窗造型用的软铁!华阴街卖的软铁!你这女人到底哪里有问题?”靠!谁来把这女人丢到外太空?

  抓狂了、抓狂了……被吓到的费巧赶紧转移视线。

  “啊?啊!是,是软铁,我知道……咦?你画好了?你画好了?!”她终于反应过来,整个身子趴在原木桌上,一把抢过他手上的草图,看过之后,立刻尖叫,“哇,我要嫁给你!你真的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就是要这样的构图!厚!你还把材料都写上,呜……好爱你喔!”

  盯着她,他的太阳穴不停的鼓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吐气,起身准备离开。

  “来,大师,我去煮咖啡给你喝……可是我比较想喝你煮的耶!”她一手拿着草图,另一手攀着他的手臂,眨了眨眼睛,哀怨的看着他。厚!这个男人真的太帅了。

  萧骧一头大的看着她缠在他手臂上的纤纤小手,和她那双眼。这个女人真是太不知世界险恶了。

  他的眼睛看向另一头的茶水间,“去煮水。”

  费巧马上放开他的手臂,飞奔过去。

  他走进另一边的厕所,洗手洗脸。

  一夜没睡,他的心情应该很差,尤其她简直比早上隔壁的麻雀还吵,但是他没有觉得不悦,反而浮上一种……久违了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应该阻挡这一切吗?

  抹去脸上的水珠,他看了一眼镜子里的男人,髭须杂乱丛生,仿佛那个女人埋下的种子……

  他扬起嘴角,笑了。

  这该怎么说?春风吹又生?

  春风吹了几个月,养成一棵树,树上的小鸟吱吱叫,叫得他几乎成习惯,习惯那个聒噪的女人在他的地盘飞过来、飞过去。

  他知道自己抗拒的那个东西已经发酵到无法控制的地步,靠,男人都知道哪些女人可以短期玩玩,哪些女人没做好心理准备千万不要碰,他是成熟的男人,太了解自己,了解到几近痛苦的程度。

  他爬梳头发。靠!那只鸟不该飞进他的世界。

  萧骧一坐在地板上,香烟一根接着一根,吸进身体里的不多,可是烟短了,他就直接在地上捻熄,然后再点一根,头顶的排烟器将烟往上抽,让他看起来既颓废又野蛮,像是酝酿着将要爆发的脾气。

  之所以会有巨大的愤怒,是因为他控制不了那只鸟飞进他的灵魂里。

  面前庞大画布上的草图已经用黑色炭笔描出基本形体,是个坐在木桌子前的女人,她拿着杯子,往画面右边看去,旁边的景色似乎是街景,又像是阳光下的一角,与她美丽的脸庞相映成纯净的氛围。

  画布前的巨型木架子已经挤上油画颜料,挤干的颜料则被丢弃在旁边一个脏兮兮的垃圾桶里,数量多到满出垃圾桶,还有几条颜料看似被随意丢掷,所以掉在垃圾桶外,暗红、深褐的残留油彩弄脏了地板。

  天色微微亮了,他等待阳光洒进来的时刻,这段时间他还有机会后悔,考虑是否真要画下那个女人。

  他一向不爱画人,要画也画老人,但是那个女人跳跃在他的画布上很多时日了,每每他站在画布前,那个像鸟的过动女子就占据他的脑袋,飞高飞低,吵得他心浮气躁。

  几分钟过后,阳光洒进来,自然的光线贴上了画布上女人的脸,晶晶亮亮,像钻粉彩绘着她那抹顽皮的浅笑,他起身,叼着烟,邪恶得像是夜里出没的魔鬼,黑披风一挥,就要吞噬画布上的女人。

  靠,不管了。

  将烟吐在地上,再用烂烂的夹脚拖鞋踩过,然后他发狠的拿起画笔,沾上油彩,将女人抹上他的颜色。

  一挥笔便像在女人的身上狠狠的拧一回、爱一回,每一笔都是色欲的颜色,他知道这一切代表什么,所以更加气怒。

  像是要在女人的身上鞭出他的愤怒与爱怜的矛盾,每一笔都让他咬牙冒汗,有如毒瘾发作,浑浊的色彩混着他渗出来的薄汗,他一笔一笔把困扰他多时的女人的脸填在画布上。

  三个小时过去,萧骧一虚脱似的低咒一声,将画笔一丢,整个人瘫倒在杂乱的地上,不停的喘息。

  空气里只剩下他低哑的喘息声,并弥漫了一室的油彩味。

  他的手臂横在眼睛上,遮住直射下来的阳光,身体像爆炸过后虚弱不堪,每一个爆开的骨头碎片都没有得到该有的对待。

  连串的脏话在心里骂得惊天动地,依然无法止住他心里的那股澎湃渴望。

  他要她,那不知好歹的女人在他的地盘上撒泼之后,却让他陷入抓狂的境界,让他像个只能拿画画泄愤的疯子。

  他要她。

  气躁不堪的丢开头上替代头巾的毛巾,他将毛巾盖在脸上,狠狠的抹过几下。马的!

  他像一头发情的马,奔腾澎湃,却没一处可宣泄。

  靠!而那个欠扁的女人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地盘上踩出了什么波澜!

  这时,门铃很不客气的响起。

  又来了!

  “马的!”

  他不理,此时的他像是光裸的野兽,不适合面对任何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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