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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老鼠,你早该陪我大哭一场的,我也只有一个哥哥、嫂嫂啊!”

  “不要叫我小老鼠——”话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一大串。

  两个女人抱头痛哭起来,哭到喘不过气来,哭到再也流不出眼泪。

  谢冰雅拿来湿毛巾,擦去谢绮脸上红红绿绿的彩妆。

  “我们方才流的泪是为了过去,而擦干泪水后,我们面对的要是崭新的未来。哲学家康德说过一句话……”

  “老学究,你别在这个时候掉书袋!”谢绮瞪着这个在出版社任职的姑姑黑框眼镜给人的印象向来轻松不起来。

  “小老鼠,别叫我老学究。康德说过:自由不是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是教你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什么。”

  “康德和我有什么关系?”

  “康德的那句话正是我对你的教育方针,你可得好自为之。”谢冰雅拔下眼镜,用袖子擦乾自己的泪水。

  “你很怪。”谢绮咕哝了一句,看着姑姑透着智慧与聪慧的脸孔。被姑姑接到美国一年,自已却在此时才发现她不是自己想像中的古板人物。

  “我和你有着相似的血统,你不用如此谦虚。”谢冰雅微笑着,很开心两人终于在无数次冷眼相对之后,有了好的结果。

  “在我还没有疗伤成功一前,我会努力不要想起他们——我不喜欢每天哭着入睡。这样是不孝吗?”

  “他们的回忆永远在你的脑子里,你怎会认为自己是个不孝的女儿呢?学会诚实地去面对你自己、面对你的人生,你会发现回忆是陪伴你一生的最佳朋友。”

  是故,在十六岁的这一年,谢绮重新开始另一种生活。

  她热爱生命、热爱新事物,却总不让自己太过投入某一段感情、某一项兴趣——她不喜欢让自己受伤。

  除了姑姑和日后唯一的挚友凌希颜之外,她没真正爱上谁。

  失去的痛,一生一次——足矣。

  “那是妈妈十六岁时的故事,听得懂吗?”谢绮问着怀里五岁的女儿白小曼。

  “有些懂,有些不懂。康德和感冒胶囊是一样的东西吗?”白小曼仰着粉嫩的小脸,娇声问着妈妈。

  “笨!平时要你跟着我看书,就不听嘛!”雷奏凯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容。

  “你也不过大我两岁。”白小曼不服气地朝他吐吐舌头。

  “可是,我知道康德是谁。”雷奏凯眼中是带些炫耀的,而他墨亮的目光只专心在心目中的小公主身上。

  白小曼嘟起小嘴,又黏回妈妈身上。

  “那——妈妈从美国回台湾之后就遇到爸爸了吗?”白小曼问道。

  “先让妈妈咬一口,妈妈就说。”谢绮搂着女儿轻弹了下她的双颊。

  苹果般脸蛋看来有些营养过剩,不过白小曼的粉嫩脸颊向来是连老妈都垂涎的。

  “不要!你好像幼稚园的小朋友!”白小曼晃动着两条长辫,在妈妈的呵痒之下笑得恁是开心。

  “那亲一下就好?”谢绮与女儿可爱的小鼻子嬉戏着,心脏却在看着孩子美丽的眼睛时,狠狠地一揪。

  孩子的眼睛像白奇。

  而今唯一属于白奇的鲜活回忆,就只剩下小曼了。

  那样的黑曜闪在小曼的眼中是轻灵,闪在他眼中却是让人心悸的深情。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那样深爱一个人,或者说是被人所深爱。

  胸口狠狠地抽动了下,谢绮微垂下眼,忍受着那种极细微的刺痛——那种痛楚很微妙,或者不该称为痛楚。

  那只是难受……

  整颗心被问在一个压力状态中,所有的呼吸与移动都是一种吃力。

  维持机器动力的帮浦仍在规律地跳动着,外表看来一切正常,但只有她知道——一座已失去动力的无力帮浦,在每一次抽动时得竭尽多少的力气。

  如果呼吸时可以不牵动心脏,她或许可以忘了白奇吧?

  她以为自己会是先离开的那个人,她一直自私地这样希望着——有人卷守在身边,纵有千般的不舍,也是幸一幅的不舍,而不是心疼如纹的不舍。

  她不愿眼睁睁地承受别人离开她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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