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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这是他闭眼前的最后坚持。

  “你帮卓夫打毒品。”龚廷山直视着她的憔悴,想着她从口红中隐密取出的注射针剂。

  “对。”她沿着墙滑落到客厅的地毯上,已没有力气去反驳,也没有力气去看或猜测他此时对她的看法。她的脑中只有卓夫的话……动手术吧。

  在卓夫勇敢他说出那句话后,她才发觉了自己的自私、害怕的人是她,不是卓夫!

  她怕失去卓夫,她怕三年来自己的沦落到最后终落得还是他的死亡。她是自私的,自私的希望自己的牺牲有代价,她从不想无私的付出。在她踏入丽苑之后,她心中就一直存着卓夫终究能痊愈的想法。

  唯有如此,她才能安慰自己:那些卖笑生涯、那些调戏的轻薄都只是一段痛苦的努力过程。

  动手术,代表了八成的死亡率,代表了她日后孤孑的一身!

  卓夫何其忍心让她一个人活在这个已无亲属熟友的世界?!

  叶芸蜷起身子,脸贴靠着冰冷的墙面。

  而你,又何其忍心让卓夫一再承受这更甚于死亡的痛苦?!

  叶芸,你何其忍心啊!她睁着眼,却再也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泪;揪着心,却无法让自己做出任何一个决定。

  “你知道帮他注射毒品会让你和卓夫都吃上官司吗?”他摇着她的肩,有些激动。“非法吸食毒品、非法提供毒品都犯法!”

  “我能怎么办?看他活活的痛死吗?”她难受地弓下身子,让自己伏平在地毯之上。她也不想如此啊!

  “别这样。”龚廷山不由分说地抱起了像个破布娃娃的她走向房里。

  “我不回房间。”她固执地踢着腿想离开他,两眼空洞地回望着打开的房门。“把你的房门也打开,这样他一不舒服,你就可以看到他了。”

  不妥协地将她抱入与卓夫对门的房间,他拉开被褥将她放入其间。

  知道她是丽苑经理,也知道她“可能”是传闻中丽苑幕后老板的情人,知道她的过往并不单纯,却在方才她利落的拿起毒品力卓夫注射时,才真正地思考了她所有多少不为他知道的黑暗面。

  “那天傅医生私下和你谈的是你帮卓夫打毒品的事?”抚着她苍白的脸,他却没放弃追问的念头。想更了解她,只能在她仍脆弱、防御不是那么强韧之时。他趁人之危,没错——他在乎她。

  “对。”她伸在棉被下的手,扯住了被子外缘,像捉住一个依附品似的。

  “你帮卓夫打多久了?”

  “三年。能帮他止痛的只有吗啡,海洛因的药性更强、更容易上痛。卓夫很可怜,他甚至连最进步的磁振造影检查都不能做,因为他脑中有一片金属碎屑,不能用那种强力磁场去检查。”她没有什么次序而沉痛地说出脑中想到的话。

  “傅医生说了什么话吗?卓夫打了三年的毒品,难道没有影响?”

  “他开始有了妄想,且中枢神经开始出现了问题,他的说话没有以前那么清楚,而且还会有呕吐,食欲不振的现象。”

  “卓夫知道吗?”他想起卓夫说的“死在这个东西手里”。

  “知道,所以更痛苦,唯一庆幸的是,他以为这是医生给的合法止痛剂,而不知道他所需要的分量早就已经超过合法的范围。”她掐住自己的手臂,用力至指关节发白。

  龚廷山拨开了她伤害自己的手,倾身支时在她的脸庞两侧。

  “为什么让他上瘾?”

  光线被他的身子挡住了大半,她仰首望着他背着光的严肃表情。“你要我看着他痛苦而死吗?你知道那种痛让他拿着刀割自己的大腿,只求转移疼痛吗?你知道那种凌迟折磨的凄厉叫声吗?你知道当他痛到伤害自己时,我的感受吗?你知道……”

  “别说了。”无限心痛的抱起了她,将她整个冰冷的身子拥到自己胸膛前。他怎么舍得放开她!知道愈多,只有更加深怜惜的心啊!

  “你陪了我们这么久,早该说的。”被拥在胸前珍惜的感觉,好温暖。就这么一瞬间就好,让她感觉不那么孤寂。

  “爱之适足以害之,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吧。不敢开刀,怕失去他;为他止痛,却终是害了他。我对不起卓夫。”她幽幽自怨地陈述着。

  “卓夫怎么受伤的?”

  “除了无辜之外,还是无辜。我爸爸生意失败欠了别人一千多万,对方三番两次找打手来放火、要胁。”手扯紧他的衣衫,她却平直地仿佛诉说别人的故事。“那天,爸拿了枪射死了两个上门要债的打手,正要自杀时,卓夫和一群同学走上了楼梯,爸爸一惊之下猛射一通。”

  龚廷山震惊地想起三年前那桩喧腾了一时的社会案件。找打手的那间公司老板最后以教唆杀人被起诉。那笔一千多万的债务最后成了不了了之的呆债,这该是叶芸不幸中的一件幸运吧?!

  叶芸朝他偎近了些,将自己的面庞挨着他的胸口说着话,说出口的声音闷得一如回忆惨痛的过往。“我一直在想,爸爸怎么还记得用最后一颗子弹射死自己。他怎么不用最后那一颗子弹射死卓夫?因为他,卓夫的一辈子毁了。卓夫家人的希望也毁了。你知道吗?他一直是拿奖学金的资优生。他家里希望他将来作个医生,或者是和你一样的律师,可是他却因为我爸爸而毁了一生。”

  他抬起她的脸,拭去她眼角的湿意。“你怨你父亲吗?”

  “我又哭了吗?”她伸手不敢相信地碰了碰自己的眼。三年前,我一度以为我再也不会流泪了,因为所有的愤世嫉俗,所有的泪水都写着一个‘恨’字。我恨我父亲,为什么毁了卓夫、为什么毁了我。我不相信什么‘父债子偿’,可是我却无法坐视他留下的恶果不管。我没有资格说自己可怜,卓夫比我无辜上千百倍。而我也没有资格指责或恨我父亲,他的努力也是为了家啊!”

  叶芸嘶竭着悲伤的呐喊,一个人的压力好重、好重。

  “你太善良、太在乎,才无法置卓夫于不管。你已经尽了全力,卓夫知道,卓夫的家人也知道。不要给自己背上一个罪人之名,你的付出已经太够了。”抱紧苍白颤抖的她,他只能叹息着命运的捉弄。

  “付出再多也换不回原来的卓夫。不是我伤了他,但给他毒品的却是我。”

  “毒品是谁给你的?”

  她眼中闪过一丝防备。望着他少有的认真执着脸庞,缓缓地移开了他的怀抱。

  乱。

  他即使多情,却仍有着一个正派的灵魂。她知道他眼中的疑问是什么,她更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是永不可能拉近的深渠鸿沟。

  对他们而言,短暂,才是不变的真实。她已经释放了太多自己的情绪,该是抽身的时候了。

  “龚律师,我说出来以后会不会被关到牢里?”悲哀掩上心头,意识却莫名地清醒了起来。

  看着他,她竟嘲讽的抿起了嘴。幽默感吗?或许该说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黑色的微笑——可以这么形容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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