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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她的身子重重一震,僵硬地离开他的怀抱,扶着墙壁的手指是颤抖不止的。

  “怎么了?”

  将她的身子一旋,让她的表情毫无遗漏地呈献在他的眼前——

  她的沮丧全映在双眸里,她却摇头摆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

  “没事的,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幸福。”手指掐住他身后的衣裳,将他抱得极紧极紧。

  “幸福到想哭?”他在她的眼眶上轻吹着气,吹下一颗泪珠。“已经是夫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吗?”

  “什么柴米油盐之事都告诉你,你就嫌我烦了。”

  她无法逃避的双眼与他深邃的眼瞳相望,心酸狠狠拧上心头!她脱口说道:

  “啸天哥哥,我是这么这么地爱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

  言毕,她重重咬住自己的唇,痛到连眼眶都红了起来。

  黑啸天抚摸着她光洁额上的细发,没追问。他会在最快时间内再上一回凌天阁,找出她学的是何种术法?

  一辈子要陪在他身边的人——不许有任何秘密。

  白芙蓉看着他的无言,无法抑止的寒意钻入骨子里。她别过头,用干笑来掩饰自己的心碎!

  “不用回答我,也不用别理我,我刚才说的全是些傻话。我怎么可以要求你一辈子都不要忘了我呢?一辈子那么久,谁说得准会发生什么……”她愈是说,脸上的笑意就愈是勉强。

  黑啸天的食指抵住她的唇,警告地轻点了两下——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从来藏不住心事。

  “我这辈子唯一说得准的事就是——我不可能忘了你。”他深红的双眸里有着磐石般的坚定。“生不能同时同地,但求死之同日同穴。”

  “啸天哥哥!”她哽咽了一声,手臂紧紧勾住他的颈子。

  他愈是坚定,她就愈觉得自己自私!她还能再更爱他吗?当她的爱已经全数给了他,当她爱到连“思念”这两个字都会刺痛她的心时,她如何还能更爱他!

  “答应我一件事。”她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说。”

  “你先说‘好’。”心酸极了。

  “先把条件开出来。”他冷了眸,感到她身子的僵硬。

  白芙蓉缓缓地垂下眸,没有勇气看着他的眼,只敢对着他垂在身侧的大掌说道:

  “若我比你早走,答应我,在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洒向无情池。”

  扇般大掌猛地紧握成拳,她的身子惊吓得一震,连倒抽气的时间都没有,下巴就已被他凶悍地挑起。

  “为什么一定要惹我发火!”他低吼着,眼中怒气灼灼。

  “我是为你好!你法力高强,定能活上百来岁,若我早走,谁来陪伴你呢?把我的骨灰洒向无情池,我们的婚约就不再存在了,你可以再去找一个妻子,只要……”话说得又快且急,为的就是让自己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只要让我很自私地在你的心里占一个位子就可以了。”

  “然后,让你的魂魄像现在一样的伤心哭泣?”他的指尖接住一滴泪水,他面无表情地冷睨着她。

  白芙蓉紧捉住他的手臂,心慌意乱地感到他正在远离。

  “我不答应这样的要求。”冻若寒冰的面容下,他感到自己的心正在被她一刀一刀地切割着。

  如果她连他都不能坦白,那么他的爱究竟是给了谁?给了他心中自以为认定,一心一意爱他的芙蓉吗?

  “至少答应我,在月圆之夜不碰我。”她闪着泪光的眼带着期求,挡在他的身前不让他离开。

  “理由?”

  白芙蓉对上他无风也无浪的平静眸子,她直扑上前抱住他的身子,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腰身,耳朵贴在他的心跳上不肯离去,而那藏在她口中的答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又不能说,对吗?”他冷笑一声,拉开她的肩。

  “你一定要逼得我再次逃走吗?”

  “你敢!”

  他的指尖掐入她的肩头,用力之重甚至让他的臂膀绷紧——

  白芙蓉必须咬着唇,才能让自己不至于痛昏了过去。

  黑啸天松开手毫不留情地推开她,但见她纤弱的身形一晃,虚软地倒坐在地上。

  “你不要我了吗……”和心痛相较之下,肩上传来的痛楚竟是如此微不足道。

  他未回应,转身欲离开。

  “别走!”

  她的身子蓦地抱住他的腿,怎么也不让他离开。

  “给我一年的时间,好不好?这一年什么都别问我。”最卑微的姿态,最哀求的口气,此时的她,彷若匍匐在君王脚下的婢奴。

  “你知道自己正在要求我延续前三年的折磨吗?蒙眼混度日子,不是我的原则。”当忿怒的话说得不再疾言厉色之时,那是真正的意冷心灰。

  “和以前不一样哪!这一年,我会陪在你身边,我会是个最好的妻子。”

  “最好的妻子,不该欺瞒丈夫。而你,也不该拿着我对你的情感来威胁我。”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她流下了泪,却猛低头不让他看到。那泪太沉重、太凄绝,那泪是宁可自己身亡,也不愿他受到伤害的苦心哪!

  黑啸天望着她头顶的发旋,久久不语。都说细发者性柔,她何来这样的倔气性子?

  “你出去吧!”

  她的心一凉,身躯一阵哆嗦——他不要她了!

  她不敢抬头,但见自己的手被他推开,但知道他背过了身,往内室走去。

  “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想想我们之间。”他的声音中敛去所有情绪。

  白芙蓉抬头,只见一记烈火印封住了内室的门——

  二人之间的距离,从这一刻起,只有他能跨越。

  双肩无力地垂下,她粉色的新绣裳竞像在嘲讽她脸上的苍白。

  拖着悲重的脚步缓缓栘出绿竹屋,一任冬日的风冻红她的双颊,一动不动的她,像尊栩栩如生却毫无生气的玉人儿。

  “恩人。”一抹微弱的声音如此唤道。

  白芙蓉被唤回了心神,回头看着门前新挖的那亩池——

  芙蓉被花之封印包裹着,那枯萎的花办前端已然恢复了水润。

  她在池边蹲下,轻声问道:

  “你好些了吗?”

  “谢恩人,再过不久,便有力气再度修练了。若它日有能幻化为人身,必当随侍在恩人的身侧,涌泉以报。”芙蓉花细声说道,粉色花苞在风中轻轻摇晃着。

  “你的恩人是啸天哥哥,不是我。”

  “恩公是因为你的请求才出手救我,你们两位都是我的恩人,将来若有了公子或千金,也必然是我的恩人。”芙蓉花满怀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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