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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司徒无艳看着那歪斜字体,想着这丫头本该要怨他将她带在身边使唤,怎么却一道怨眼都未曾见着。他心念一动,脱口问道:“长公主跟你提过我?”

  段云罗身子一怔,缓缓地点了头,放下笔管。

  “她都说些什么?”

  一言难尽啊!段云罗摇头。

  “说不出口,就给我写下来——”司徒无艳拽过她的手,硬将毛笔又塞回她手里,牢牢握在她掌间。

  段云罗痛得倒抽了口气,笔管从掌间啪地落在桌面上,染墨笔尖于是留下一滩墨污。

  司徒无艳扯过她手掌,瞪着上头掺着沙土之破血伤口,那是方才他绊她一脚时,她以手掌着地所受之伤吧。

  被他这么扯着,她也没吭声,看来哑巴这事着实不假。

  司徒无艳板起脸,甩开她的手,从怀里掏出一罐药,扔到桌上。

  “拿去涂伤口,省得别人说我虐了你。”

  段云罗拿过药膏,往后退了一步,走至梳妆镜边的铜盆里洗净了手。

  司徒无艳拿起拿起白粥,抿了几口,便端起药一饮而尽。

  那药掺了灵芝及珍珠海草等药材,原是极苦,却没让他皱一下眉。

  他这些年来,还少吃过苦吗?

  能吞得下肚的,就不苦了。

  司徒无艳将药碗才往桌上一搁,却见那个绢儿已经在屋内燃起了两个火盆。屋子不大,很快地便暖了起来,烘得他眼皮也沈了。

  她又拎过一只铜壶,替他倒了杯水。

  司徒无艳口正干着,执着铜杯也饮尽了水。

  半垂眸子里早已是倦意,可他不甘心睡,撑着脸颊扬眸眺着屋内——

  西墙是她的梳妆镜,他记得自己帮她梳过发,指尖总要“不小心”滑过她的耳珠子,她的耳珠子水滑地像珍珠一般。

  请早些歇息吧。段云罗又递过一张纸条。

  司徒无艳没理会她,他站起身偏偏斜斜地走到梳妆镜前。

  黄铜镜里,他一双眸子似睡非醒,瞧得他也倦了。

  司徒无艳移眼看,细细端详着桌面,上头没太多东西,只有一根磨得精亮木簪。

  他将木簪握在手里,另一手拉出梳妆镜其下之抽屉。

  段云罗忐忑地想上前阻止,却怕被看出破绽,只得站在一旁,紧绞着手指。

  司徒无艳瞪着抽屉,里头空无一物,除了一张——

  他的画像。

  司徒无艳拿出画像,红了眼眶。

  画像里是年轻的他,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不在话下,难得的是他虽闭着眼,可唇边笑意却是千金不换之喜悦神态。

  他从不曾看过自己这般雀跃模样啊!

  “你究竟在想什么?我犯了什么错,要让你避我如蛇蝎?即便是对我已无情意,也该出来说个分明啊……”司徒无艳抚着画绢里自个儿那张笑脸,声音甚是难受。

  段云罗不忍猝听,后退了一步,腰间荷包与平安铃发出窸窣声响,惊醒了司徒无艳。

  司徒无艳这时惊觉到房里尚有他人,倏地闭上嘴。

  段云罗转身到书桌前写了几个字——

  公主有苦衷。

  “苦衷?!”司徒无艳发火大吼着,将他的画像往地上一扔,把梳妆镜前月牙凳全都一脚踹到一旁。

  不过,他而今正是体虚之时,即便是这样一个小动作,竟也让他气喘不已到只能偎着墙说话。

  “有什么天大的苦衷得让她对我避不见面?若是军队明日搜不到她,我后日便将整岛之人全都一同架回京城,到时候我看她到底出来见我不见!”

  司徒无艳扶着一旁墙壁,眼神火怒,可声音却已气若游丝。

  段云罗瞧着他这般孱弱,自然心疼不已。她知道自己迟早总会承认身分的,不过至少给她一点时间,让她能够再度百无禁忌地看着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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