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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高嫂,该怎么办?”柳子容在室内打转。尽管这地面经过一天的烈日热晒后仍是冒着暑意,她却无法制住自己心口紧张地发寒。

  “怎么了?是将军发现什么了吗?我就知道你一整天挨在他身边﹐早晚会出岔子的。”高嫂跟着不安地绕着她团团转。

  “他没有发现什么。他这些天总是忙,只有日落后才会回帐来。”柳子容拿起桌上那一小丸以丝线绑住的药草,叹了口气。“只是……”

  “将军对你有非分之想?”高嫂变了脸色,紧张地小跑步到她面前。

  即使脸上染上红疤胎记,小姐还是美得惊人。

  “您别胡思乱想啊。”柳子容轻喊着,以手捂住绯红的颊。“他就是把我当成小厮一样。不过,这些夜里他老带着秋云姑娘回帐,我有些不知所措罢了。”

  她愈说,脸却愈发地红了。夜里营帐中朱秋云的娇喘及哀求,让她窘得不敢在白天正视那二人。

  “呸!你才跟在他身旁四、五天,他就带女人回帐,伤风败俗。”高嫂尴尬地动了动嘴角,不明白小姐对男女之事懂得多少,而自己又该开口告诉小姐多少。“呃,那个男人与女……”

  “高嫂,我懂得。娘……走以前,告诉过我一些。”无由来的,她忆起李伯驎更衣时宽实的胸。她的脸更绯红了些,是故她掩饰地拿起桌上的蒲扇煽着自己的脸颊,不敢再让自己想下去。

  “我担心的是这个。”柳子容指指脸上的染料。“曲大哥给我的染料虽能维持十来天,但我身上的分量不过能用个五、六次。原以为军队会即刻拔营回长安的,怎知道他们又在这待了这四、五天,愈拖下去,被拆穿的机会就愈大啊。”

  柳子容着急地眨着乌黑的睫毛,眼珠更显得水亮。曲大哥留下的染料是西边国家进贡的珍品,一印染可经数十日,而触水不退。是故那回李伯驎以冰泼洒,也未见其褪落。

  这些日子在李伯驎营帐里整理时,总想起他当日所说的:我对男童没有兴趣;何况我不认为你是个男人。

  她压住自己胸口又猛然狂跳的心。所幸,那日他只是扯开了她的外衣,若真连内服都敞了开来,她那层层里住胸口的布条,岂不说明了一切。

  庆幸啊,若真被李伯驎揭穿了真相,她大莫就保不住清白之身了。她是曲步瀛的人啊!

  “唉,曲少爷当初怎么不多拿些染料给你?”高嫂的话惊起了半发愣的她。“况且你这容貌看人了也会让人起非分之想。”

  “不会的,没有人会对一个有缺陷的哑巴男子有非分之想。”柳子容优雅的嗓音淡淡地说。

  “说来也亏得你聪明,想到这个法子,否则你的身分老早被拆穿了。喉咙还疼吗?这不需要了吧?”高嫂望着柳子容桌前那一小丸以丝线绑住的药草,不忍心地碰着柳子容的喉咙。

  柳子容勉强地扯出了个笑。想到待会要将药草吞入喉间,以便让药草的突起代替她未曾拥有的男性表征,她的身子就发起一阵麻。

  那种喉间梗住东西的感受并不好过。发痒也就罢了,但那固体卡在喉头的阻塞常让她难以用力呼吸——因为每一次的呼吸都会带动那种被刮伤的疼痛感;因此,在别人面前,她只能喝水,一丁点食物都进不了口。所以,才几日便又憔悴了些。

  “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将军也许还在估量我吧。前日端热汤给将军时不小心跌倒,正因为喉间被梗住了,无法发出疼痛的叫声,所以才没有露出破绽。”柳子容说道。

  那天过后,她相信那多疑的男人又相信了她几分,因着他开始要她全然照料他的生活细节,自早晨的梳理净面,到夜间的伺候就寝。真……要命呵!

  她咬着唇,习惯性地想用手抚弄自己的发梢;而触手的空无,让地想起自己及腰的发早已削为及肩且终日整齐地被绾在头顶。

  “被热汤烫着了要不要紧?怎么都不见你说一声呢?”高嫂翻着她的手掌,着急地想看伤口。

  “别担心,你瞧,不碍事的。”柳子容拉开手腕让高嫂看如今只是淡粉的小疤点。“将军拿了盒药膏给我。”

  他还亲自为我抹上了药。一念及此,她急忙地拉下了袖子,为着自己太常想到他而不解。

  “其实,我那口子说将军做事以公正闻名。曲少爷会要我们来投靠这,不投靠那个什么侯将军,也是因为这样。想这李将军虽然严格了些,但好歹不会一进城就搜索财宝,没有一点良心。我一想到那天那个什么薛将军的嘴脸,便庆幸我们在这;而且将军还给了我们一个单独的小篷住,说来……”

  “柳子容,将军找你。”门外一声喝令止住了高嫂的闲谈。

  柳子容闻言,立即熟练地将丝线一端卡系在牙间,而后将药草的另一端放下口中,再深呼吸,拿起盛水的碗,一口全然饮尽,痛苦而挣扎地将那团药草咽入喉间。

  听着门外又传来的叫喊声,她睁着仍泛泪光的眼,匆忙地朗高嫂挥挥手,就一径地推开门。

  虽然才到数日,她却明白军队之中只能绝对地依从命令,就像她依从曲步瀛一样。柳子容心头震动了下。

  为什么她会有着这种念头?是因为这些日子扮男装的缘故吗?

  “发什么愣?快走啊,秦大夫找你。”负责传令的小兵推了她停顿的身子一把。

  柳子容踉跄了下,疑惑地盯着邱万威。军医秦大夫为什么叫她?

  小兵张大了口,在望见“他”的神态时,有一时半刻的分心。这小子的模样美得下象话,要不是知道将军的正派行事,谁不会怀疑他把这样一个弱下禁风的美“男子”安插在身边的用意。

  她伸出手在小兵面前摆动了下,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快走啦,将军受伤了,秦大夫要交代你一些事情。”小兵一拍自己脑袋,快步跑了起来。

  他受伤了!今天不也是例行的巡视吗?怎么会受伤呢?

  她的心不期然地抽动了下,说不上是焦急,但总是有些……在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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