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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像是突然在自己茫然的世界中发现有人存在,她顿了下脚步,近乎自言自语的低语。“我只是要去宿舍拿行李,只是拿两袋行李而已——”

  “你要什么,我会差人去买你所需要的一切物品。”关骥不耐的说道。

  “那些东西,对我而言是最珍贵、无可取代、你永远也买不到的。”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吐出一句。

  看着她转身往大门而去,沐浴在阳光下的纤细身子反射着耀眼的光晕,却显得那样落寞与哀伤,尤其是蓦然回眸那一瞬间,那绝望的眼神,竟莫名挑动了心底像是被遗忘已久的怜悯。

  看着她按了电铃,头也不回的走进缓缓开启的雕花大门,他恨恨的低咒一声,诅咒那抹宛如鬼魅般突然冒出来的心软,也诅咒夏紫茉这个该死的麻烦,把他好不容易维持一天的平静全都打乱了。

  关骥跟在她身后踏进关家大门,无视于门口向他恭敬招呼的警卫,径自跨着大步跟随前头那抹飘忽得像游魂似的身影走进主屋。

  “关先生?您怎么回来了?”看到凭空消失又突然回来的紫茉已经够教何婶错愕了,这下看到突然回家来的主子,更是惊骇得手足无措,但何婶最担心的是,怕被他发现她把夏小姐看丢半个小时。

  关骥看也不看何婶一眼,径自跨着大步上楼。

  看着紫茉的房门在他面前关起,他毫不留情的拿来钥匙,将门给锁起来,确保她不会再试图逃跑替他惹出更多麻烦。

  听到房门被上锁的声音,紫茉像是听到心剥落一角的清晰回音,却麻木得完全没有一点感觉。

  她木然走到床边,“刷”地一声拉起窗帘,将灿烂的阳光阻挡在窗外,然后缓缓坐到幽暗的床上,屈膝紧紧抱住自己、安全地将自己包围起来,不被任何人伤害、不受任何影响。

  黑暗中的她,像是沉进了幽暗无边的绝望深渊,没人在乎她的存在,也没人能将她拉出黑暗。

  那样深沉的绝望好深、好深,深得让她几乎快遗忘自己的存在,深得几乎察觉不到自己还能呼吸、还有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传来开锁的声音,随即大门被遽然打开,她眯起眼望向乍然大亮的门口,一堵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所有的光线,好半晌她才适应刺眼的光线,认出来者是谁。

  她还来不及反应,两只行李袋就被遽然丢在地板上,一句话都没说,高大身影再度关门离去。

  而这一次,他没有再落锁。

  听着沉稳的脚步声慢慢远去,紫茉惊讶盯着地板上的行李袋许久,她终于站起身打开灯,慢慢走向行李袋,把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

  直到看到她最宝贝的相框,里头是她跟关爸爸在外双溪的家里照的,她坐在草地上依偎在关爸爸怀里,当年她才十二岁,灿烂的笑容却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在关家十年,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从小在连关心都得分享的育幼院里长大,关爸爸将快乐与希望带进她原本晦暗无光的世界里。

  她从未开口要求过任何一样东西,关爸爸却总是不吝给她最好的,让她享有从未有过的亲情,虽然她不是他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女儿,但在她心中,早已认定他是她的父亲。

  伸出手轻抚着照片中绽放着慈爱笑容的关爸爸,她强忍的眼泪终于溃堤而下。

  关骥依然每天早出晚归,忙得不见人影;而夏紫茉依然被更加小心翼翼的何婶严密看管着,日子漫长得像是永远没有尽头。

  后院成了她打发时间的好地方,坐在树下的秋千上,她发狂似的将自己荡得老高,像是可以飞上天,飞出这片囚禁她的牢笼——

  喧闹不休的蝉鸣更加深她的寂寞,没有了关爸爸,连想见上好友若男一面都困难重重,孤单的她像是被遗弃在这片高高的围墙里。

  一鼓作气的跳下秋千,她烦闷的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着,一不小心竟被玫瑰花刺给划破了手臂。

  吃疼的看着一道逐渐沁出血珠的伤口,她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埋怨的瞅了眼纠给成一团的玫瑰花丛,转身就要离开,但不知怎么的,玫瑰花丛却像是在对她发出呼唤……

  停下脚步,她定定望着玫瑰花丛许久,虽然知道这里的一切都不关她的事,但她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想动手整理这团杂乱。

  “何婶,有没有剪玫瑰花茎用的剪子?”她毅然转身跑进屋里找何婶。

  “应该有吧!我找找。”何婶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但还是进储藏室认真翻找。

  “有了,我找到一把剪子,这应该是剪玫瑰花茎的吧。”何婶拿了把剪子从储藏室出来,嘴里还喃喃有词。

  “谢谢你何婶,就是这个。”拿了剪子,紫茉正要转身,却又突然被何婶给叫住。

  “夏小姐,我看你最好戴着手套,玫瑰花刺很多。”何婶不知又从哪翻出一双麻布手套。

  看着何婶递上的手套,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到何婶对她其实并没有敌意,更发现她的脸上带着关心。

  “何婶,谢谢!”她低头含糊说了声,掩饰被感动逼出来的泪水。打从关爸爸过世之后,就没人这么关心过她的一举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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